第一句
厭擇/文
晉江文學城
2025.01.09
夜晚七點,華燈初上。
北緯十三度四十五分,東經一百度三十一分。
M城的摩天大樓鱗次栉比,劃破濃稠夜色,竟真有了天使城之資。
浼河邊的霓虹燈亮得刺眼,燈火輝煌。晚風吹過,江水一陣波湧,錯落的光影搖曳不止。
一艘寬長的頂奢遊艇從遠方緩緩駛過,來往名流或站在甲闆上或倚在船内的軟座邊,談笑間将城景盡收眼底。
不遠處的暹曜會展中心,謝祈音慵懶地伏在側廳二樓落地窗前的欄杆上。
電話那頭卞清聆的聲音還在繼續:“…也就是說,你家為了讓你和顧時年在婚前增進一下感情,直接把你從北城打包送到了國外?”
她目光從那艘遊艇上淡淡收回,漫不經心地調侃:“嗯,而且為了讓我舒心一點還給我加急申請了航線,我坐我舅舅的灣流來的。”
卞清聆聞言一哽,對她這副不甚在意的态度感到由心的佩服,畢竟也不是誰都能坦然接受和一個毫無感情基礎的男人結婚。
如謝祈音自己說過的,這是捧着金碗吃謝家飯的代價,也是雙方家庭構造利益共同體的第一步棋。作為北城那一溜人裡最知名的嬌貴小天鵝,更是沒有降低身段追求愛情的必要。況且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她還是很講信用的。
卞清聆問:“那你這會兒見到他了嗎?”
謝祈音頓了秒,如實交代:“暫時沒有,但是應該快了。”
隔壁樓下Elysium晚宴正徐徐展開。
兩人都是該品牌在大中.華區的VIC,自然都成了重點邀請客戶。
顧時年本身就在M城玩樂,不出意外的話,以他那個愛湊熱鬧的性子應該是應邀來了。
卞清聆一想到謝家長輩囑咐謝祈音的話就覺得好笑,來了點勁追問:“欸,那你等會兒見了他要怎麼增進感情啊?親親,抱抱,滾.床單?”
她哂然冷笑,擡起穿着高跟鞋的腳在空中扭了扭,轉身走向一樓。
鋪滿防滑軟墊的旋轉樓梯上,謝祈音姿态高傲地發言:“賞他做我的男伴就不錯了。今天我渾身上下每一寸都塗滿了在Feno定制的護膚品,就連手指尖都沒放過。你知道嗎,就算他要進行手背吻禮,我都不會允許他親第二口…”
走下樓梯,轉向廊道,謝祈音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微微擡眼看向廊道拐彎處一隅,發現有兩人正貼得密合,似乎在偷情。
謝祈音心底莫名升起一陣預感,她偏過頭又走近了兩步,看清楚了男人優越的皮囊。
顧時年正挑着某明星的下巴吻得難舍難分,時不時傳出幾下妩媚的嘤咛聲。
女人聽見清脆的高跟鞋腳步聲倏然一抖,顧時年哼笑,掠過假樹的枝幹分來一個眼神,輕飄飄地和謝祈音對視,極其淡定。
那眼神似邀請,似挑釁,似警告。
兩人的婚約前段時間才剛在兩家内定下,還沒有在圈内公開。
雖然明面上兩人依舊沒有關系,但這不是他公然挑釁自己的理由。
本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非要掰開我另一隻眼睛讓我看你表演是個什麼意思?
下一秒,卞清聆聽見話筒裡原本有些傲嬌的女聲突然一轉,變得不合常理的溫柔:“我覺得,顧時年非常配得上我這雙手。”
她聞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後聽見謝祈音笑得宛如小甜甜:“我怎麼能讓他隻輕輕地吻一下呢,應該是重重地碰一下才對,越激烈越好。”
卞清聆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她不知道謝祁音又抽什麼風了,隻聽見手機那頭的腳步聲越來越快。那高跟鞋踩得噔噔響,好像帶了殺意般,震得她耳朵疼。
幾秒後腳步停下,世界安靜了。
“櫻櫻?”卞清聆試探地發問。
回答她的卻是男人一句不耐煩的“幹嘛”和巨響巨脆的巴掌聲,響到像是有人在天上抽了北城一巴掌。
還在改設計方案的卞清聆聞聲猛地睜大雙眼,加班的疲憊一掃而空。
這男人的聲音好耳熟啊,好像顧時年。
欸,剛剛發生了什麼?
噢,好像是謝祈音抽了他一巴掌。
等會。
謝祈音,抽了,顧時年,一巴掌???
走廊上,謝祈音沒有回複那邊滿臉震驚的卞清聆,因為這邊還有兩個人四隻眼睛都是震驚。
被稍稍拽開的女星攏了攏問品牌借來的皮草外搭,滿腦子隻剩一句話:這樣精緻漂亮的女人手勁竟然可以發揮得如此大。
剛剛那一巴掌甚至順着顧時年的臉肉波及到了她,此刻她嘴唇隐隐有些發麻。
逼仄的角落裡,謝祈音氣定神閑地收回手,從晚宴包裡拿出濕紙巾緩緩擦拭。
顧時年臉頰泛着麻,公子哥的閑散勁也消散得一幹二淨,此刻眼眸裡一片陰沉。
他緊咬後牙,冷聲質問:“謝祈音,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
兩人年齡相仿,又都是在缇山北巷裡長大的,謝祈音壓根不怵他。
她擡起下颌,毫不心虛地回:“謝家不輸顧家。要是下次你還敢在有我的地方亂玩挑釁,我還抽你。”
說完,謝祈音隻是淡淡分給一旁的女星半個眼神,沒有停留,像隻戰勝的白天鵝揮揮翅膀潇灑離去。
她并不擔心顧時年告狀,畢竟他才是理虧的那個。
如果他有那個跟老爺子訴苦的心,謝祈音相信不久後這位大少爺就會迎來人生中的第二個巴掌。
卞清聆默不作聲地聽完了整場好戲,半晌才緩過神來,不可思議地評價:“櫻櫻,厲害啊。”
“低調低調。”謝祈音眼尾彎彎。
“那你等會兒跟誰搭伴?你一個人嗎?”
她低頭整理着自己的高定禮裙,在照出朦胧人影的玻璃窗前轉了半圈,确保造型沒亂後随口說道:“再等等吧,說不定正好天上掉下個落單的帥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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浼河上,賦能經濟主題的Party終于有了結束的苗頭,遊艇也漸漸靠向岸邊。
這一船的人有着各種膚色樣貌,主嘉賓都是亞太地區的商界名流。些許金發碧眼的世界級明星模特也參與其中,合照閑談,給派對增添了不少娛樂氣息。
遊艇四層,人少了許多。
顧應淮倚坐在沙發上,解了袖口,将襯衫撩至手肘,露出了一截青筋微凸的小臂。
他微微偏過頭,擦動打火機的砂輪。清脆短促的“咔擦”聲響起,顧應淮将含着的煙點燃,慢條斯理地抽了口回籠煙。
這一套動作溫雅内斂,加之男人矜貴斐然的氣質,惹人頻頻側首。
剛有人鼓起勇氣準備來搭讪,男人的助理就出現在了他身邊,低着頭像是在彙報什麼,又不得不作罷。
“顧總,”季明宇稍稍躬腰,秉公叙述,“小顧總這會兒也在M城,攜手明娛旗下的女星出席了Elysium的晚宴。”
頓了秒,他補充:“謝小姐也在。”
男人眉目深邃,高鼻薄唇。側臉隐在缭繞的沉木香煙霧裡,聞言神情微頓。
謝小姐。
謝祈音?
他是記得前段時間兩家給顧時年和謝祈音定了婚約,雖然還沒有公之于衆,但也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了。
聽季明宇這話的意思,顧時年是直接撂了謝家的面子。
Elysium的晚宴肯定有不少豪門的小姐少爺在,等以後訂婚消息出了,再回頭細想這件事,謝家多半會變為一則八卦閑談。
而北城西郊最近有個大盤是要和謝家合作的,顧時年不是不知道。
顧應淮垂眼哂然,漫不經心地吐出兩個字:“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