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華打着節拍仰躺在石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抖着腿,瓜子磕了一地。這一大團灰黑小殼在玻璃般瑩亮的冰材地闆上尤為惹眼,簡直煞透了風景。
原本一間冰淩剔透充滿了夢幻般氣息的偏殿,如今滿滿當當寫足了兩個大字——“邋遢”。
宣紙高高一沓歪歪摞在桌子上,欲倒不倒。密密麻麻寫滿了不知何方怪字的紙張像桌布似的鋪了滿桌,跟着地心引力順道再鋪了一地。床上床下,揉成團的、堆成山的、折成紙飛機的,到處都是。
各種奇形怪狀的宣紙和不明殘骸混作一塊,墨水沿着桌角吧嗒吧嗒下滴。茶壺被塞到桌子底下,茶杯倒扣鎮着桌子上的零散稿紙。小點心的油墊紙東一張西一張,餐盤上食物殘骸不分你我地雜亂在一塊。
真不知道這樣子要是讓人給傳出去,安定峰峰主的後勤(家政服務)能力原來是如此的“一絕”,旁人下巴都可能掉地上卡不回來了,關鍵還不曉得是驚的還是笑的。
有時候,照應别人久了之後再照應自己,可能就有點“力不從心”了。身累倒不是,心累吧。
尚清華伸手摸了把瓜子,“咯咔”磕開,轉頭瓜子殼就歡快地往地上撲去。視線一旦掃及這滿室的狼藉便默默轉開頭望向床頂,自然而然。
他本來是有心保持屋子整潔的,也因為入了安定峰而被迫形成了點愛幹淨的優良行為習慣,可人忽然就不想保持了。
宣紙沒釘,一張張離了手就飄忽,越整越亂心越累。幹脆眼不見心不煩任爾東南西北飛算了。
他棄了寫了幾萬字、密密麻麻奪人眼球的龐大稿紙群,枕着胳膊閉上眼癱倒在榻上,想自己這是怎麼了?
不習慣。
渾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這個感覺尤為強烈。
屋子亂他不習慣哈哈,沒那個可能。
現世他屋子亂了二十多年了怎麼沒見到他不習慣過?
那到底是什麼讓他不适應呢?
什麼呢……
……
漠北君。
他腦海裡忽然蹦出那張貫常冷漠傲然的臉來。
尚清華睜眼,奇了。
關漠北君什麼事
…………
……因為漠北君不在自己身邊?
尚清華按着額角嚴肅思考,可能是吧……?
以前他回魔界的時候,準是和漠北君黏一塊似的天天寸步不離,神似跟屁蟲人形版。
第一,是為了保全他脆弱的小生命。第二呢,則是為了給世子大人提供随手往後一撈就能使上的炮灰十項全能服務(至于服務具體,咳,有什麼好說的),簡直不要太方便。
這會兒突然分開了,可能真是得不習慣……
尚清華杵着腦袋幹瞪了床幔一會兒,突然一個翻身,下了榻。一蹦一跳跨過重重障礙物險象環生的走到了門口前,兩個手指輕輕一推,分分明明冰石材質的門緩緩移開。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居然能讓他頂着被罵得體無完膚狗血淋頭的可能到外邊兒一望無際冰天雪地裡去找魔!
尚清華啧啧稱奇,眼睛四下轉了轉。
還不讓他找了
好,他不找。
他單純出去溜溜彎透透氣,總行吧
隻是不讓找人而已,又沒說不讓他出門。
就算不小心碰上,也不能怪他 ,那是意外偶遇。
做好了思想工作,尚清華就踱着悠閑的步子在冰堡裡慢慢的四處遊蕩起來了。可是晃了大半天連漠北君的影子都沒晃見。
尚清華背靠着牆壁皺起了眉。
難道漠北君不在冰堡裡了?不在冰堡他會去哪兒呢……
“轟————”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疑似大面冰石碎裂。尚清華驟然一驚,立刻挺直背脊警惕了起來。
這響動震得四周的冰壁輕微抖動,短促而猛烈,還……有點耳熟?
一聲過後,餘震漸消,四周很快平靜下來,尚清華猶疑了三秒鐘,繼續往前走。
沒幾步路就到了事故發生現場。
尚清華愕然。
——地面上那一大片破碎石塊。
他又無語地擡頭看了看正上方那一個巨大的天窗,風雪肆意下滲……
這不明場地塌得實在是敬業,房頂都給掀飛了。若在放外面看來,就活像是冰饅頭被咬豁了一口,還嗬嘶漏風……
看完了這些,他才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忙前忙後打掃現場。
那個忙活的魔此時也注意到了他,放下工具,朝他拱手道了聲:“大人。”算是打招呼了。
尚清華抓着就問:“诶際原,這怎麼回事?”
際原搖了搖頭,似是無奈:“君上掀的。”
尚清華肯定了一下,際原口中的君上是漠北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