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還在望遠鏡中觀察那該死司機的裡蘇特敏銳察覺到了某種異變,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正在發生。
害死了桑尼的司機在點燃打火機後,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脖子一樣,飛在半空掙紮。
這是某種神明的處刑,亦或者是惡靈的報複?
裡蘇特不得而知,他隻是感覺自己那顆複仇的心開始沸騰了起來,他調整了鏡頭,确保自己能将仇人臉上痛苦的掙紮看得一清二楚。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奪走了桑尼性命的家夥,毀滅了一個家庭的家夥,用金錢踐踏了正義的家夥,不付出生命,怎麼能贖罪呢?
銀發男人的猩紅的虹膜顔色加深,他一動不動地栖息在樹影中,試圖将仇人死前的模樣刻在腦海裡。
這就是缺席的正義嗎?
看着鏡頭裡被扔在地上了無生息的仇人,裡蘇特的腦子裡倏忽閃過了這點,那時嘴裡的冰涼的甜意重新複現,他一時心緒複雜。
他竟然也能被命運女神注視嗎?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力量,但是它确實就讓他的手保持着幹幹淨淨的,就這樣注視着仇敵的死亡。
然而,還沒等裡蘇特再想下去,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某種的危險氣息。
難道是監獄裡的人發現了他的盯梢?
銀發男人皺起了眉頭,将望遠鏡塞進懷裡,迅速翻身下樹,正要移動到早已規劃的好的撤離路線。
但是他的動作慢了一步。
如同一隻蓄勢已久的青蛙捕食蟲子那般,在樹影中成型出現的黑色人影伸手,迅速精準握緊了高大的銀發男人的咽喉。
裡蘇特猩紅的虹膜冷靜地凝視着空無一物的前方,試圖找出襲擊的蹤迹。
他什麼都沒看到,但是陰暗可怖的氣息全然籠罩着他,裡蘇特明白自己被瀝青似的死亡泥淖粘住,再也動彈不得。
原來隻是錯覺,沒有命運的垂青。
看來那個不知名的力量隻是要奪去目睹了ta的人的生命罷了。
忍不住自嘲自己輕率的幻想,裡蘇特将懷中的望遠鏡向身前丢去,沒有命中任何東西的感覺,望遠鏡掉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鏡片掉落出樹影的範圍,搭在了路上的一個小石子上。
那不勒斯今日的陽光不錯,借由這鏡片,一道硬币大小的微弱的光圈映照在裡蘇特的臉上。
脖子上的桎梏依舊存在,但卻是有那麼一瞬間的放松!
就是現在!
銀發男人咬緊了舌尖,空腔内鐵鏽的氣味将他生的欲.望激發到了極緻。他趁此機會向後一個翻身,試圖甩開那不知名力道的禁锢。
他成功了!
銀發男人從死亡的泥淖爬出,成功向後退了兩步。可是正當他要接觸到身後的陽光時,一股巨力拽着他的腳,将他重新拖回死亡的陰影中。
像是要吸取剛剛的教訓,頭戴黑色大禮帽的黑影飛速地抽出了裡蘇特的靈魂,ta不再廢話“你剛剛看見重新點燃打火機了吧?”,幾乎像是被打斷一樣,嘴中的箭已經擦到了銀發男人的靈魂!
“啪嗒!”
一聲打火機重新點燃的聲音響起,硬生生叫停了黑色人影的動作。
ta松開手中的靈魂,轉過頭,深深地凝視着手上拿着燃燒的打火機的穿着警服的人,不得不開始重複着被設定的程序,“你剛剛重新點燃打火機了吧?”
“诶?不行嗎?”穿着警服的人一手拎着倒在地上的銀發男人的後襟,一手拿着點燃的打火機,表情老實,但是話裡頗有幾分欠揍的意味,“現在,該輪到我了是嗎?”
*
就在這座監獄中,一座酷似酒店套房的牢房裡,有人正在接聽着特殊的電話。
“boss,是的,招募,我正在招募新人。”一個足足有三個成年男性寬的男人正接着電話。電話在他臉盆大的手上嬌小得都像一個挖耳勺。
如果此時11号囚犯還清醒着,他必然能認出來,這人就是他托了關系才見到的那位passione的幹部--波爾波。
波爾波表情嚴肅,将那電話塞到耳朵邊,又要避免電話順着耳道滑下去,不可謂不艱難。
當然,除了自身體型的因素,電話那頭boss的話更是加劇了他接聽電話的困難。在組織裡有些人冒頭的日子裡,boss的來電不一定是好的信号。
“波爾波,箭還在你那裡嗎?”低沉的男聲猶如從地獄傳來。
“還在,boss,'箭'已經融合在了[黑色安息日]上,沒有人能将'箭'奪走。”波爾波擦了擦額頭的汗,認真回答。
“有人在找'箭',你必須确保'箭'的安全。現在'箭'還在你身邊嗎?”
波爾波凝神,試圖召喚[黑色安息日],但是他能感到自己的替身此時正在不遠處執行自己設定下的程序。
看來是那個蠢貨重新點燃了打火機。
[黑色安息日]是遠距離自動操縱型替身,隻要設定程序,就能自動執行命令,并且替身受傷并不會影響本體。
波爾波作為passione招募成員的人,将boss給予的箭放入[黑色安息日]嘴中,按照自己的心意設置考核條件。波爾波給[黑色安息日]設定的程序是,用'箭'刺穿所有看見打火機啟動時一刻的人的靈魂。
能成功加入passione,要麼就是能保持打火機24h不滅的細緻耐心的家夥,要麼就是能被'箭'射中激發了替身能力而沒有死亡的人。無論哪種,都在性格、能力上值得招募。
波爾波又擦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直冒的汗水,力圖保持聲音平穩,“boss,[黑色安息日]現在正在考察新人,需要......?”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你可以待會确定'箭'沒丢。不過,最近,我需要招募更多的替身使者,你懂我的意思嗎?波爾波。”話裡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聯想到最近passione内心思過于活躍的人,波爾波擦了擦汗,下意識連連點頭,“請放心,boss!”
等到那頭挂斷了電話,波爾波又繼續嘗試召喚了[黑色安息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黑色安息日]依舊沒回來。
看來是遇到不少滿足條件的人啊.......
波爾波從酒櫃中拿出酒杯,給自己倒了杯美酒壓下剛剛的驚吓,揚起了嘴角。
[黑色安息日]這一趟,多創造幾個替身使者,說不定能直接完成boss的命令呢。
*
由于是遠距離自動操縱型替身,[黑色安息日]并不能與自己的替身使者随時心意相通,自然也不知道波爾波的這番妄言。
如果TA知道,ta或許會選擇選擇勸本體自己上。
但是程序已經設定下了,[黑色安息日]并不能違背程序的順序。
[黑色安息日]長久凝視着反複點燃手上打火機的獄警,又看了看獄警的站位。
不知有意無意,這個剛剛用替身打碎了ta的獄警站在了陽光下,身上全然沒有其他東西的陰影存在。而腳下的人影,并不符合[黑色安息日]的移動規則。
作為一個在陰影中有着絕對壓制力的替身,[黑色安息日]也有着自己的弱點,ta隻能在陰影中移動。
将目光凝神在反複點燃的打火機和獄警的臉上,[黑色安息日]最終選擇一掀鬥篷,重新融入黑色的陰影中。
“不玩了嗎?”
看着消失的黑色人型替身,我在心裡松了一口氣,将手中的打火機熄滅,塞進兜裡。
現在,我大概能确定這嘴裡含“箭”的家夥是替身了,還是個隻能在陰影中行走的替身。
自從剛剛發現這個黑色人型替身轉頭攻擊裡蘇特我就跟迅速跟了過來。
根據ta的氣息,我發現ta隻在陰影間移動,再加上被鏡片反光照了一下就松手的特質,我已經充分理解了!
這玩意,是見不得光的東西啊!
我曾經好心帶着兩位見光死的老闆接觸過陽光的美好,确保老闆們與陽光親密接觸才收手。
因此,一碰見這又是見不得光的東西,我内心甚至有種親切的感覺--這活我熟啊。
當我明白了這玩意的性質,我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不過在此之前,還得瞅瞅我手上的裡蘇特。
黑發男人确實有些高,我拎着他後襟,他的腰部以下還與地面充分接觸着,随着我的動作就這樣與地面摩擦着。要是路人看見準以為我是要殺人抛屍。
我内心反省了一秒中,但是由于這個姿勢比較順手最終還是決定保持原樣。
微微松手,裡蘇特的腦袋自然向後垂落。
我撥開裡蘇特有些遮住眼睛的銀色劉海。在左眼的旁邊,那裡有一道淺淺的傷口,些許鮮紅的血液流出,但看起來并不緻命的樣子。我伸手摸了過去,感覺也并沒有傷到眼球。
原來靈魂的傷還能反饋到□□嗎?
我感覺自己get到了什麼冷知識。
但是一直拎着裡蘇特也有些麻煩,我沉默了一會,正思考着如何将他放在一個充滿陽光不會有任何建築或者樹木遮蔽的陰影上時,我感覺我的指腹被什麼東西劃過,有些癢癢的。
我低頭看去,撞進那雙奇特的眸子裡。
咦,體質這麼好嗎?靈魂剛剛可是被抓出來,現在就醒了嗎?
我收回了剛剛确認傷口的手,摸了摸鼻子,松開了抓着對方後襟的手。
銀發男人收回了視線,他站了起來,轉過身,沉默地看着我。
雖然我是救人了,但是在對方的視角裡這不就是昏迷醒來後發現腦袋有傷,一個穿着警服的家夥站在監獄外疑似要對自己殺人埋屍嗎?
嘶--
我覺得自己瞬間get到了裡蘇特的沉默,所以我也沉默了幾秒。
但是作為一個在各類奇怪的組織裡摸爬滾打的成年人,我還是憑着自己的靈活變通先發制人。
“這裡可是監獄,無關人員不得入内也不得窺伺,現在就先不追究你的責任了。”
裡蘇特依舊面無表情,也不說話,隻是低頭看着我。
這解釋還不滿意就有點貪心了吧?還是說剛剛腦子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