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雲開理虧,辯解無用,适得其反,索性閉嘴裝死。
路轲又不陰不陽地嘲諷幾句,劉沛這時插嘴:“老師,别因為他一個耽誤我們上課,不然讓他将功折罪得了。”
路轲突然想起了什麼,雙臂環胸靠着椅背,上下打量遊雲開,嘴角露出惡劣諷笑:“白幼荷的得意門生,退個賽還能把關雎搬出來,咱可高攀不起。”
劉沛配合他演雙簧:“老師,今早洛倫佐發了明年二月的服展會海報,您看到沒有?”
他一起頭兒,其他學生跟着七嘴八舌;遊雲開還沒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路轲把遊雲開晾在一邊,說:“看到了,你們都怎麼想的啊,來,劉沛,你說說。”
“不就是那個故弄玄虛的剪影圖嘛,”劉沛手臂挎着椅背,無形當中轉向遊雲開,“官方預告,這次服展會有往期回顧,其中有重磅服裝首次展演,還放了個剪影圖,大家都猜是關雎的那件‘Star Catcher’。”
路轲說:“猜什麼猜,我們這兒有現成的‘内部人員’,是不是‘Star Catcher’,問問這位不就知道了?”
朝遊雲開揚了揚下巴。
遊雲開滿頭霧水,但直覺不可能。那是關忻能切實攥在手裡的唯一遺物,刀尖逼着他,他都不可能送出去。
但畢竟沒看到海報,倔頭倔腦地踢皮球:“簽了洛倫佐的是劉沛,要問内部人員,應該問他,看我幹什麼。”
路轲面露不滿,劉沛“嗐”了一聲:“我一個小卡拉米,哪有淩月明的男朋友路子廣,還得請教你。”
四目相對,如針尖對麥芒,火花四濺。
路轲輕咳一聲,劉沛不罷不休地收回目光,又說:“老師,之前您給我們舉例子講過,Star Catcher裙擺的蓬度靠的是襯裙的抓褶,很天才很講究,要是能親眼看看就好了。”
路轲說:“看看就得了,又不能讓你親自上手摸。”
“服展在美國,咱們也去不了啊。”
來者不善,遊雲開察覺有異,果不其然——
“那就得看我們小遊同學的本事了啊,”路轲說,“有福同享,關雎你都請得動,她一件衣服更不在話下,是不是?”
遊雲開立刻說:“不可能。”
路轲不悅:“你倒是看過了,同學們可沒看過,怎麼着,怕給你弄壞?”
以全班從大一就去秀場當牛馬的資曆,再有路轲保駕護航,就是古董禮服,他們也能萬無一失的運送;但遊雲開斷然拒絕不是擔心裙子,而是其上賦予的意義:“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别為難我了。”
“什麼叫為難你,這不跟你商量呢嗎?”路轲恨得牙癢癢,“你就站着吧,上課!”
區區罰站,遊雲開破罐子破摔,一堂課一句也沒聽進去,滿腦子天馬行空未來和關忻的支線劇情;臨到下課,他早早做好了準備,鈴聲一響第一個沖出門,卻在鈴響之前,路轲說完期末考試相關,扭頭對他說:“這些你不用記,你今天遲到了,期末挂科,下學期沒有我的課,申請延畢吧。”
話音剛落,下課鈴聲響,路轲提包出門;遊雲開腦子轟的一聲,身體比意識快,追了上去!幾個前排的同學見狀不好,忙沖過去,在遊雲開的拳頭落在路轲臉上之前攔住了他。
遊雲開說:“路轲我X你媽!”
路轲撂下臉,掃視一圈攔他的同學:“你再罵一句,這些攔你的跟着你一起挂。”
幾位無辜池魚氣得像擱淺似的,張着大嘴呼吸沉重,瞪着眼珠子指着自己,滿臉寫着“啊?”。
官大一級壓死人,學生犯在老師手裡,要想鐵了心為難,辦法多得是——權力的妙用,米粒大的權力在某些時刻也能發揮出天地之力,芥子納須彌。遊雲開不能連累他人,又打不得罵不得,攥緊了拳頭,眼底滿布血絲,氣喘如牛。
路轲玩笑似的說:“你不是有能耐嗎,這麼着,把Star Catcher帶出來給大家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全班都過,不然你——還有你們幾個——”一一點去,“都挂科。”
“你他媽——”
路轲翩然而去。
遊雲開幾乎噴出火來,被殃及的幾個同學苦惱撓頭,教室裡看熱鬧的一一離開,路過他們時都報以同情的目光。
劉沛最後一個出來,怕挨揍,躲着遊雲開,遠遠地說:“你不知道因為你退賽,路轲被院長罵了嗎,今年的評選和獎金都沒了,臨近年底,他滿肚子火,你還遲到,正撞他槍口上;胳膊拗不過大腿,我勸你好好求求淩月明。”
“他幹嘛跟一條裙子過不去!”
劉沛說:“路轲以前辦過一次服裝展,好多大咖給他站台,他不滿足,想一鳴驚人,就請白幼荷幫他拿到Star Catcher的展演權,結果碰了一鼻子灰,這事兒成了圈裡的笑柄。他那個人小肚雞腸有仇必報,你還不了解?要是能從你這兒拿到裙子,他就終于能揚眉吐氣了。”
遊雲開剛要說“他做夢去吧他”,但回頭一看幾個同學,因好心而生禍端,不由心煩意亂。他擰起來延畢就延畢,但這些同學不是已經實習就是備考托福雅思,就等着畢業轉正、出國讀研。他不能連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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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忻說他今天好奇怪,問他怎麼了。
遊雲開悶悶不樂,看向他:“老婆,我們說好的,要坦誠相對,我可以跟你說實話,但你得先實話告訴我——”
關忻驟然屏息。
遊雲開淚花翻滾,聲音發顫:“你是不是得絕症了?”
關忻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遊雲開看他瞬時僵硬,以為猜中了,霎間淚盈于睫失魂落魄:“你不用騙我了,我今天上午翹了課回家,看見你跟連霄走了……一定是去醫院了,老婆,你為什麼要瞞着我!”
“我是跟他去醫院了,他認識的那個醫生比較靠譜,嘴嚴,還不招狗仔,都是圈子裡一個帶一個過去的,但我這沒得絕症,”關忻好久沒這麼可樂了,戳遊雲開腦門兒,“你個小腦瓜裡想什麼呢!”
“沒有?真沒有?那為什麼吃了藥一點沒見好,而且你不是說不用複查嗎!”
關忻圓謊:“就是因為沒見好,想着再去看看,再過十天就好了。”
——再過十天,阻斷藥就吃完了,就不受副作用折磨了。
遊雲開半信半疑:“真的?沒騙我?”
“真的,沒騙你。”
“……如果你敢騙我,你死那天就也是我的死期。”
關忻氣得拍下他的頭頂:“你想什麼,你才多大,你死了你要你爸媽怎麼辦!”
“你真沒騙我?!”
“沒有!”
“那你擔心他們幹嘛?”
“……”
遊雲開驚魂甫定,正需要柔聲安慰的時機;但關忻因他的“同生共死”來氣——雖然甜蜜,但更多的是氣——沒好氣兒地問:“該你了,發生什麼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