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收到遊雲開簡短的回複:晚上六點放門口,我來取。PS.桶我來洗。
關忻淺淺地翻個白眼,去廚房洗了保溫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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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雲開坐在池曉瑜公寓的沙發上,盯着關忻發來的照片,放下心後止不住傻樂。他知道今天關忻血檢,心情比高考查分和美簽面試加起來還緊張,又苦于不能直詢結果,隻好從關忻的習性入手,見他一如既往,還難得把午餐吃光光,基本可以确定血檢結果是陰性。
池曉瑜正對鏡塗睫毛膏,從立身鏡裡看到遊雲開傻乎乎的嘴臉,忍不住吐槽:“放下食盆悄悄離開,等食盆空了再給續上,全程能不露面就不露面——你這跟養貓似的,還是那種剛撿回來、鑽沙發底下不肯出來的流浪貓。”
遊雲開聳聳肩膀:“反正我貓毛過敏,這輩子隻能養這一隻貓了。”放下手機索然無聊,“還沒上完膩子啊?你夠漂亮了,偶爾也給别的女孩子留條活路吧!”
他打小迫于池曉瑜淫威,化不滿為奉承的功力登峰造極;池曉瑜早就被他錘煉得百毒不侵,繼續塗另一隻眼睛,施施然說:“着急啊?着急你就自己去。”
遊雲開打了個哆嗦,給嘴巴拉上拉鍊,縮回沙發耐心恭候。
今天是拜見鄭叔叔的大日子,可遊雲開一想起鄭叔叔那張生人勿近的臉就打怵,要是沒有池曉瑜在旁邊坐鎮敲邊鼓,他恐怕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終于等到池曉瑜竣工,套上外套叫上遊雲開就往外走;遊雲開踟躇了一下:“我有求于人,空手去不好,是不是該帶點禮物?”
池曉瑜說:“你沒買啊?”
“是你說你這邊東西多,讓我不要買,你來準備的啊!”
池曉瑜呆了下,後知後覺想起來,尴尬一笑,說了聲“等着”,去儲物間随手撈了一隻包裝精美的禮盒,出來招呼遊雲開:“好了,走吧!”
遊雲開看着禮盒上明晃晃的“恒宇集團”四個大字,陷入沉默。
沒記錯的話,鄭叔叔的公司就叫“恒宇”。
借花獻佛,指的是借别人的花,不是揪佛祖自己的花啊!
池曉瑜順着遊雲開的目光也看到了這四個字,尴尬之餘忙亂找補:“诶呀,這公寓是他的嘛,當然隻有恒宇的禮盒……就是走個過場,他什麼都不缺,看都不會看的!”
遊雲開執拗地去樓下茶莊買了一套茶葉禮盒。
池曉瑜帶着遊雲開打車到了東城一處老小區。遊雲開下了車,仰望眼前灰撲撲的普通居民樓,着實出乎意料:鄭稚初這種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人物,在他們桃仙住老小區——雖然是死貴的學區房吧——頗有些大隐隐于市的意味,但回了京城呼風喚雨叱咤風雲,怎麼着也應該是個部委大院或者京郊别墅,結果,就這?還沒在桃仙住的好呢!
腹诽一堆,半句也沒敢說出口。遊雲開吞了口口水,攥了攥禮盒帶子,滲透了濕熱的手汗;池曉瑜看出他緊張,拍拍他的後背說:“你别緊張,鄭稚初不是大怪獸,不吃人。”
遊雲開無語:“姐,我二十一了。”
池曉瑜笑嘻嘻地:“可你的樣子和小時候沒區别嘛!鄭稚初就那副德行,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臭屁了,幹過一堆蠢事,特别讨人厭,但人總會長大的,自從——嗐,咱院這麼多小孩兒,他對你評價最高了。”
遊雲開天方夜譚地眨眨眼:“真的?”
“我騙你幹嘛?”
遊雲開仍半信半疑,不過甭管真假,換個思路,鄭稚初肯見他這個無名小卒,固然有池曉瑜的面子在,但到底不是那麼讨厭他吧?
遊雲開做足了心理建設,同手同腳地上了樓;池曉瑜敲響了門,沒一會兒,門開,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出現,不及看清面容,一股寒氣散發而來,轟然摧毀了遊雲開剛駐防好的心理建設——
單看鄭稚初的臉,精緻到天怒人怨,配合寬肩窄腰大長腿,比阿堇更像職業模特;記憶中一絲不苟的黑發,如今兩鬓生出絲絲銀霜,無損英俊,更添神秘;一以貫之的不苟言笑,凍得遊雲開打了個寒顫。
關忻也冷,卻是一塊晶瑩剔透的冰,看似堅硬,實則一摔就碎;而鄭稚初是一把出鞘的利刃,反射着森森寒光。遊雲開每次見到他,都像耗子見了貓似的,祈禱鄭叔叔别一言不合剁了他。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鄭稚初的威壓仿佛是專門給遊雲開定制的,他還在門口膽戰心驚,池曉瑜已經輕車熟路進廚房開冰箱門翻飲料了,她甚至還敢教訓鄭稚初:“醫生不是讓你戒酒嗎,冰箱裡這一堆給鬼喝的?”說着抛給遊雲開一瓶可樂,下巴對着鄭稚初揚了揚,“去拿個袋子來,我都給你拎走!”
遊雲開手忙腳亂接住可樂,緊接着驚悚地看見鄭叔叔朝自己走來,他支吾兩聲,慌亂中不知道應該先打招呼,還是先把禮盒遞上去;轉眼鄭稚初已至身前,遊雲開僵在原地,喘氣都不會了;鄭稚初不為所動地拿過他手中禮盒,掏出茶葉順手擱在茶幾上,然後面無表情的把空袋子遞給了池曉瑜。
“……”
遊雲開手中的可樂顫成癫痫,為防止噴射慘案,他決定一周之内不打開這瓶可樂。
池曉瑜倒也沒說的那般無情,還是給鄭稚初留了兩罐啤酒,其餘的裝好放在玄關,叮囑遊雲開臨走時記得帶上。借着這個小插曲,池曉瑜拽過遊雲開說:“你把事情跟鄭叔叔說一遍,問問他的意見。”
三人圍坐茶幾。鄭稚初身着黑色羊絨衫和休閑牛仔褲,簡簡單單坐在沙發上,眼皮不擡地啜了口茶,是個不愛搭理人的勁兒;遊雲開和池曉瑜分坐兩個矮凳,遊雲開心中忐忑,但在池曉瑜鼓勵的目光下,想着鄭叔叔再不愛搭理他,好歹沒真把他攆出去,于是定了定神,把在家組織過好幾遍的語言娓娓道出。
鄭稚初漠然聽完那場大火的來龍去脈,開了金口:“你想問什麼?”
“我想請教三個問題,第一,阿堇在那場大火裡扮演了什麼角色,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第二,有什麼辦法能讓洛倫佐不打關忻的主意;第三……”鄭稚初抿了抿嘴唇,明知不自量力,卻一往無前,“我要讓三山洋一死無葬身之地!”
鄭稚初慢悠悠地續了杯茶,半晌說:“你要讓三山洋一死無葬身之地,是字面意思?”
遊雲開汗流浃背:“我是想讓他字面意思,但這是犯法的吧?”
“他是日本人,雖然是個知名人士,但隻要不死在大陸,後續安排好替罪羊,不難。”鄭稚初自遊雲開進門以來首次正眼看他,字正腔圓,“需要我給你介紹職業殺手嗎?”
遊雲開毛骨悚然;池曉瑜噗嗤笑出了聲。鄭稚初瞥了眼池曉瑜,緩緩收回目光,繼續那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池曉瑜笑說:“你别逗他啦,孩子都吓傻了。”又對遊雲開說,“鄭叔叔開玩笑的,誰讓你說話這麼中二!”
遊雲開幹笑兩聲,偷偷抹了把額角的汗:“我的意思是,我要三山徹底倒台。”
鄭稚初又來了個急轉彎:“再說第二條,怎麼讓洛倫佐不打關忻的主意,付上違約金就行了。”
“可是——”
“你們既沒法履行合同,又不讓人撈好處,照你這個标準,銀行也成黃世仁了。”
遊雲開面紅耳赤:“問題就在這兒,要拿出足夠的違約金,就需要用視頻去換淩柏首肯,卻也會因此埋葬阿堇的嫌疑……”
“我以為你和華堇是好朋友。”
“我也曾經這麼以為!”遊雲開說,猛然意識到池曉瑜沒把關忻遭到強\暴的事情透露給鄭叔叔,他朝池曉瑜投去感激的一瞥,言簡但堅定地說,“華堇明明清楚關忻是我要保護的人,卻還是傷害了他,我沒法原諒!”
鄭稚初無言片刻,看向池曉瑜:“他沒頭緒,你也沒頭緒?”
池曉瑜說:“有點想法。但這麼大個事兒,我不敢擔責。”
遊雲開居然從鄭稚初平靜的臉上讀出了一絲無奈;鄭稚初放下茶杯,扭頭對遊雲開說:“你這三個問題本質上是一回事,隻要讓三山——”皮笑眼冷,“死無葬身之地,就都迎刃而解了。”
遊雲開一截朽木,呆在原地;倒是池曉瑜眼睛一亮,拍手笑說:“那我想對了!”
遊雲開睃巡境界高深的二人,滿臉“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鄭稚初又垂下眼,池曉瑜拉過遊雲開說:“來來來,我給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