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青鋒出了鞘,銀刃冷亮,所過之處如驚鴻雪落。
塗山玉本不是沖動行事的人,為了這點小事動手,其實不值又幼稚,但此時他心中郁悶,正好想打一架,這人偏偏不開眼地撞了上來,塗山玉便不多廢話,直接動了手。
那長劍直逼黑衣青年的面門而去,又快又靈巧,如遊魚毒蛇,卻力有千鈞,塗山玉打架一向快準狠,根本不給對方躲閃的機會。
黑衣青年立在原地,身形修長,一動也未動,根本沒想躲,在長劍離他的臉隻餘尺寸間的最後關頭,他才慢悠悠地擡起了手。
青年手上纏着金制的護腕,上刻繁複詭異的符文,此刻像是全部活了過來,逐光流轉,瞬間凝出一抹森森黑霧,霧氣騰散,又化為了一柄小刀的樣子,擋住了塗山玉的長劍。
相擊之時,锵然一聲,如擊金玉。
黑衣青年緩緩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了幾分玩味的神情,語氣散漫道:“你是想與本座打一架?”
塗山玉不玩花招,劍鋒直指青年的咽喉:“看不出來麼?你眼瞎?”
這不是明擺的事,還要問。
青年也不生氣,悠悠擋下那些攻擊:“打一架,誰赢了,這房間就歸誰?”
塗山玉接受了這個提議:“可以。”
“行啊。本座倒是也許久沒跟人動過手了,你這小修士倒是勇氣可嘉。”他饒有興緻地看着面前執劍的人,“今兒就跟你練練。”
這人傲慢至極,還拿腔拿調的,塗山玉冷笑:“領教了。”
這房間住人的話,不算小,可要是作為戰場,那可就太狹窄了,根本施展不開,塗山玉劍上的白色劍氣和黑衣青年周遭纏繞的黑霧碰撞在一起,房間裡的桌椅屏風立刻被撕得粉碎。
帶客人上樓來的店主簡直瞠目結舌,看着這兩個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
“二位仙人,二位仙人!别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店主左右閃躲,被逼得都往床底下躲了,看着自己店裡的房間被糟蹋成這樣,他的心在滴血,這這這……他是今天沒看黃曆麼?怎麼惹上這麼兩位大人物?
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塗山玉本來沒把這黑衣青年放在眼裡,他在十三天時打架揍人的水平都能名列前茅,怎麼會打不過一個鄉野間的無名修士?
可過了幾招,他就發現不是這樣。這人的修為深厚,靈力更是深不可測,居然不是學了幾招就狂妄自大的花架子,一招一式之間,兩人竟然難分高下。
是個難得的、旗鼓相當的對手。
他心中訝異,多正眼看了這人一眼,認真了不少。
還沒等他開口,對面倒是先問了:“沒想到你身手還不錯。能跟本座打成平手的人,這世上也沒幾個。你是哪個門派的,叫什麼名字?”
塗山玉才不會告訴他,為了掩藏身份,連十三天的那些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姓,隻知他的封号。
“平手?”塗山玉嘲諷道,“你夢裡的平手吧。”
他微微擡眼,眼尾狹長的弧度如同濃墨暈開掃出的一筆,劍鋒冰冷,眼神更冰冷,可竟莫名生出一絲媚意。
黑衣青年本想反唇相譏,卻被這一眼看得停頓了一下,薄唇微啟,什麼也沒說出來。
奇怪。
這麼一個冷冰冰,下手又兇的人,怎麼會和妩媚扯上半點關系?
難不成他是真的眼瞎了麼?
這麼短短一瞬的停頓,對于塗山玉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抓住機會,劍氣在刹那間暴漲數十倍,小小的房間幾乎重荷難負,四周傳來吱呀崩裂的響聲。
他的劍鋒劃破了黑衣青年的面頰。
隻是很淺的一道傷痕——塗山玉本來也不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不可能下死手——但仍然駭人醒目。
黑衣青年本來就生得白,一線鮮紅的血液順着側臉流下,讓他看起來更生幾分邪氣。
一個大男人,被傷了臉,也沒什麼,又不靠臉吃飯。再者說,塗山玉在交手之際已大緻對他的修為有了數,知道這點小傷對這人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塗山玉點到即止,收起劍:“你輸了。這房間歸我。”
黑衣青年看着他,沒有半分生氣的樣子,反倒笑意吟吟地問:“哦?我輸了?”
“不服?”塗山玉道,“再來一場,我的劍劃破的就不會是你的臉,而是你的喉嚨了。”
說着,他又抽出了劍。
若是真要再來一場,先發制人總沒錯。
“——住手!!!”
黑衣青年還沒說話,旁邊一道吼聲先撕心裂肺地響了起來。
塗山玉側眸望去,隻見店主從一堆桌椅闆凳的碎屑下面鑽了出來,一邊動作,一邊呸掉嘴裡不慎嗆入的塵屑。
店主:“二位!别打了!我這小廟容不下您兩位大佛!兩位還是去别處投宿吧!”
打架的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被趕出門。
店主是個凡人,沒有任何靈力,兩個修為高強的人為了争搶一個房間大打出手?他可誰也惹不起,索性就一視同仁,誰也不收留好了。
這生意沒法做了!
黑衣青年不以為意,道:“修繕這房間需要多少錢?本座十倍賠給你就是了。”
店主:“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塗山玉看似随意地拎起店主搭在肩膀的抹布,直接拿來擦劍,“店家,這荒山野地的,附近幾百裡也隻有這一家客棧,哪來的什麼别處?”
“通融一下吧。”
店主看着他手裡那把劍就犯怵,聽着對方說話,雖然斯斯文文的,但怎麼聽怎麼像威脅,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錢麼,有命掙那也得有命花才行。但他要是不掙,眼下好像就會沒命……
“行……行吧,那你們到底誰住,商量好了麼?”店主卑微勸道,“好好商量,好好說不成麼?君子動口不動手,可千萬别再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