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
“我住。”
兩種不同的音色異口同聲地響了起來,一個低沉,一個冷淡,說的話竟一模一樣。
聞言,塗山玉擰眉,看向黑衣青年:“你說話不算數?”
“哦?”黑衣青年慢條斯理地反問,“本座說過什麼?”
塗山玉:“……”
他手中的長劍又蠢蠢欲動了。
黑衣青年又道:“能傷到本座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塗山玉見他慢悠悠擡起手,指尖輕擦過自己的側臉,沾染上了殷紅血迹,又被含進口中。整個過程,他的嘴角都噙着笑,笑意越來越深。
他笑着,唇上染血,添了幾分癫狂倒錯的嗜血之感。
“那是你出門太少,”塗山玉冷道,“根本沒見過幾個活人。”
黑衣青年仍舊不生氣,反而更覺有趣了似的:“所以,本座願意纡尊降貴,湊合一下,和你同住一個房間。”
塗山玉:“……”
塗山玉:“你願意就夠了?不問問我願不願意?”
“哦?”黑衣青年詫異,“你不願意麼?”
他那表情,明晃晃地寫着“這世上怎麼會有不願與我同住之人呢”。
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真切切實打實地感到疑惑和不解。
塗山玉:“……”
他被對方的臉皮厚度驚到了,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
沉默彌漫片刻,店主察言觀色,小心翼翼:“所以……到底是怎麼說?”
“一起住吧。”黑衣青年一錘定音,“這房間又不是容不下兩個人,何必打打殺殺,傷了和氣。”
塗山玉:“……”
這人不講道理,又巧言令色愛糾纏,論動口,必然無用,論動手,若再打上一架,也未必能夠保證一定能赢過對方。最重要的是,塗山玉還有那麼點良心,考慮到這荒郊野外,若把這黑衣青年趕走,對方确無地方落腳。
他可不像對方方才一上來就是:給你機會,你給我滾。
都說狐狸精狡猾善變,常迷惑人心,是不詳妖物,但塗山玉最清楚不過了,這都是世人的偏見,他們狐族其實是很有良心的種族。
塗山玉不是不講道理之人,若這人一上來就提出同住,就不會有這麼一場架了,他問:“你為何改變主意?”
“本座沒有和别人住同一間房的習慣。”黑衣青年懶懶道,“不過是你的話,可以湊合。”
“你這人有些意思,本座對你有些興趣。”
“……”
塗山玉沒興趣,他隻覺得這人是有病。
店主再次詢問,塗山玉不吭聲,算是默認了。白打了一架,他忍耐着接受了這個折中之策。
終于解決此事,店主長舒一口氣,扭頭就去招呼夥計,打掃這一地狼藉的房間了。
夥計們進進出出,動靜不小,塗山玉看着他們,自覺給人家添了麻煩,從袖中多拿出了些錢分給他們。但是也并不多,十三天的仙尊,看着萬衆矚目、光芒萬丈,但其實俸祿很一般,根本沒有人間的許多仙門油水多。
他抱着劍讓到一邊,他白衣纖纖,一塵不染,整個人像塊剔透的冰。
冷不防,一隻手搭上他的肩。
塗山玉身體反應快于大腦思緒,一把擰住那手腕,扯下,折到對方身後。
這一套動作本該行雲流水,隻可惜,對方比他略高了那麼一些,他沒能完成最後一個步驟,擒拿不成,反被握住了手腕。
“松手。”
黑衣青年無辜地聳了聳肩:“你先攻擊我的,我還不能反抗了?”他掐着塗山玉的虎口,耀武揚威似的晃了晃,“不松又如何?”
塗山玉冷冷道:“你若不想要這隻手了,可以試試。”
黑衣青年有恃無恐:“哦。”
“那我試試。”
“……”
塗山玉氣極,周身煞氣暴漲,殺氣騰騰地直奔對方而去。他沒出劍,但這股罡風比劍鋒還淩厲。
“你還真砍啊。”黑衣青年終于松開手,側身騰挪,險險避開殺招,“下手真狠。”
“不然呢?”塗山玉攏着袖子,“都像閣下這樣,言而無信,食言而肥?”
“開個玩笑而已……啧,怎麼這麼容易動怒呢?”黑衣青年摸着下巴注視着塗山玉,可惜道,“你瞧瞧你,論模樣,也是個難得的美人了。美人就該醉卧花下,高坐雲端,天天持槍握劍,喊打喊殺的,多不相配啊。”
方才沒正眼看,現在仔細瞧瞧,雖說這修士穿着打扮皆尋常,但勝在底子好,竟給人一種“粗衣布衫,不掩國色”之感。
“不論你願不願意,我們也要一起同住數日了,總這麼冷冰冰的多不好。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我還不知你姓甚名誰呢,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是什麼人麼?”
黑衣青年兀自說着,沒有注意到他說“美人”二字時,塗山玉倏地冷下去的臉色。
“滾開。”
“不想知道。”
“你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