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至,聲先到。不光是天衍宗的弟子,塗山玉也擡眸望了過去。
雖然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一雙金線鈎織的黑靴從莽莽群山之中向這邊走過來。
那雙靴子踏着荒草和泥地而來,但是卻那麼幹淨,黑色的袍擺垂在一邊,随着動作微微起伏飄蕩,也是幹燥的,一滴雨都沒有沾上。
和塗山玉的狼狽樣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對比。
光是看見這一小部分,未見全貌,卻也能感受到一股矜貴和傲慢的味道。
迎着天衍宗數位弟子齊刷刷的、驚疑詫異的目光,蒼淵也沒有加快步伐,仍是那麼不緊不慢地走着,姿态悠閑。
這幻境裡的雨和外面的不同,不是化個普通靈瘴就能擋的,沒有那麼容易。鄭淩徹在那邊享受的靈瘴,是天衍宗大弟子帶着幾個高階弟子一起化出來的,而這幾個被派過來跑腿找人的弟子,修為都一般,靈力還支撐不起這樣的術法。
因此,蒼淵這麼身不染塵,悠悠閑閑地溜達過來的樣子,難免帶上了一點炫耀張狂之意,是不言自明地告訴對方自己的修為有多高,根本不用本尊開口,震懾之感就先撲面而來。
須臾,蒼淵走到了近處。
他的目光緩緩從弟子們臉上滑過,見他們不語,笑吟吟地又問了一遍:“你們說找不到,是找不到什麼?”
幾個弟子當然知道這人實力不可小觑,不敢怠慢,但他們也不敢随便回答,怕懷了少主的計劃,他們互相對了個眼神,一時沒有說話。
蒼淵笑意更深,看似脾氣挺好地道:“說說看,說不定本座心情好,還能幫你們找一找呢。”
片刻,他們的眼神官司打好了,一人才作為領頭的答道:“沒什麼。”
“是……我們發現這把佩劍失落在山間,沒尋到主人,我們是在找劍的主人,想把這劍還給他。”
這話純屬胡說八道,還扯得很離譜。
塗山玉伏在下面,聽着上方的話,哪怕還是一張狐狸臉,雪白白毛茸茸的嘴角也忍不住扯了一下,腮邊的長須翹了翹。
天衍宗弟子們也是沒辦法。
一時間倉促,沒準備好瞎話,不知道該用什麼借口混過去。
總不能直接說他們少主打不過又不死心,用見不得光的手段給人下藥,算着人該是失去靈力虛弱的時候了,讓他們趕緊過來下手吧。
不管找什麼借口都有漏洞,弟子們幹脆也不費心了。反正就算他們形迹可疑,也沒被抓到什麼實在的把柄,那就算被懷疑,也打死不認就成了。
蒼淵的目光移到他們手中的銀色長劍上,也不知道信了沒,意味不明地反問了句:“哦?是這樣麼?”
“是啊。”天衍宗弟子們幹笑。
“有什麼發現麼?”
“沒有……除了這把劍外,什麼發現也沒有。”
蒼淵就沒繼續說話了,還在看那把劍,似乎若有所思。
天衍宗弟子中卻有一個膽大的,又主動道:“道友,這劍似乎是與你同住的那位白衣修士的……你知道他在哪裡麼?”
什麼似乎,分明就是他的,他們都心知肚明,這弟子是故意這麼說的。
這話一出,弟子身邊的師兄師弟都忙不疊瞪他。
這也太大膽了!
但那大膽些的弟子沒怵,既然這拙劣的借口找都找了,這人也主動撞上來,不如跟他打聽一下,或許會有意外收獲呢?
反正就順嘴問一句話的事。
畢竟他們少主不是什麼通情達理的人,拿着這把劍回去少不得要看小霸王臉色,肯定不如把人帶回去得好。
這個人雖然看起來也不算什麼好相與的人,但也不至于因為他問了句話就怎麼樣吧。
蒼淵的确沒怎麼樣,對這句演技不太好的試探沒什麼反應——看出來了,但隻覺得無聊,不作其他想法。
他笑了一聲,終于從劍上移開眼,淡淡道:“确實是他的。”
天衍宗弟子:“?”
這人是沒聽到他後半句話麼?
選擇性耳聾?還是不想回答他?
這麼看來,這人難道真的知道那人在哪?
弟子又耐着性子,再問了一遍。
蒼淵才道:“不知道。”
“我也在找呢。”
天衍宗弟子:“……”
他們心裡剛升起一簇希望的小火苗,噗地又滅了。
不知道你搭什麼腔?!幹嘛讓别人誤會浪費人感情!
聽到這話,塗山玉的耳朵尖尖不由自主地也抖了下。
都找他做什麼?塗山玉煩死了。
鄭淩徹給他下藥,天衍宗弟子助纣為虐,這個穿黑衣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得躲。塗山玉飛快地在心裡計劃,沒了靈力,他得小心行事,這些天他不僅得躲天衍宗的人,也得躲這個神經病。
天衍宗弟子們打也打不過蒼淵,隻能陪着笑臉點點頭,見他不知道塗山玉的下落,就想走人了:“那道友自便,我們先回去了。”
“等等。”蒼淵卻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