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不錯,出來的太陽驅散了些暮秋的寒意。
留客居是京城裡有名的酒樓,主打一個好吃昂貴,出入的客人非富即貴。
幾個少年人從留客居裡出來,從衣着打扮就看得出來是富貴子弟,着錦衣,配華玉,腰間的飾品在行動間碰撞發出些聲響。
他們從留客居裡出來,笑着說着什麼有趣的話題,神色張揚。
突然,不遠處似乎傳來一陣喧鬧聲,止住了他們說話的話題,朝那邊望過去。
很快,他們就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
一個身影從他們面前跑過,揚起一陣塵土,嗆得人咳嗽。
而在那人還跟着一串人,是追着前面的那個人的。
追人的那些人中為首的男人年紀不小,看着都四十多歲了,但是說話中氣十足,一看身體倍兒棒。
他指着前面狂奔的人,大吼着:“臭小子!給老子站住!給老子回去道歉!今天老子不打斷你的腿老子跟你姓!”
前面逃跑的也是一個年輕少年,身高腿長跑得賊快,容貌俊朗。
他一邊跑一邊回頭:“死老頭,咱倆本來就一個姓!小爺沒錯,才不道歉!”
一陣風風火火之後,塵土飛揚,一行人跑過,又安靜了下來,隻剩下些看熱鬧的人伸着脖子朝那邊跑遠的人看。
“那是誰?”韋沅用手扇了扇塵土,看着那邊問了一下。
剛剛追人的那個中年男人他認識,是鎮國公楊骐,不過前面那個少年人他不認識。
這風風火火的陣仗,在京城裡也是少見,上蹿下跳的。
“哦,你說楊凜啊。”同行中的一個人倒是知道,“就是鎮國公前段時間從土匪窩裡找回來的那個走丢的小兒子啊。”
“鎮國公家的小兒子十年前不是在上元節的時候走丢了嗎?前段時間朝廷不是招安了青州黑崖山的那批土匪嘛,發現鎮國公家的小兒子也在其中。”
這事兒韋沅聽說過。
黑崖山那批土匪與其說是土匪,但是在青州那邊的百姓中名聲還不錯。
青州吏治腐敗,官員不是獨善其身,就是任由自己沉淪,而對跟青州官府作對不殘害百姓的黑崖山土匪,青州百姓觀感還好些。
“一個土匪窩裡長大的蠻子,沒個規矩,這段時間在京中鬧出來不少事。”一個人也朝那邊看了一眼,嫌棄地說。
韋沅看了他一眼,他記得這個人叫李铎,戶部侍郎家的孩子,他們家跟鎮國公府有些過節。
“說起這個。”又有一人接話,“最近好像都沒怎麼聽到四皇子的事了,四皇子這段時間好像都沒怎麼出來。”
四皇子在京中的存在很微妙。
從身份上來說,他本應該是幾個皇子中除太子殿下外地位最高的皇子了,先後去世後,陛下也沒有再立皇後,他是唯二的嫡皇子,可偏偏他又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不喜。
所以京中的人家對他大部分是不親近,明面上保持着禮貌尊重,還有一部分甚至看不起這位皇子。
“上一次四皇子鬧出了什麼事來。”李铎說着,“好像是跟平甯候家的吳華為了一個女人打了一架,聽說為此陛下還罰了四皇子一個月的禁閉來着。”
韋沅擡眼看了下其他像是在說笑話一般的人,他們随意談論着皇子,看着好像沒有将那個人放在眼裡。
他垂下眼,抿了下唇。
其實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齊玉跟吳華打架是因為吳華調戲别人家的姑娘,被齊玉撞上了才被打的。
有人注意到韋沅,撞了下李铎,示意他看看人。
他們才想起來韋沅好像跟四皇子關系還不錯,兩個人還經常約着出去跑馬什麼的。
李铎收斂了點,又忍不住好奇:“哎,韋三,你怎麼跟四皇子一起玩啊,不怕陛下他們因為這個對你們家不喜嗎?”
他們家都是讓他們不要太親近四皇子,免得沾染上天家父子之間的矛盾。
其他人也遞過來一些好奇打量的目光。
在這樣的目光下,韋沅揚起下巴:“嘁,四皇子也挺可憐的,我勉強帶他一起玩玩也不會有什麼事,而且他也讨厭陳家那個假君子,我才帶他一起的。”
“陛下又不會因為這個惡了我們家。”
韋沅姓韋,是世家大族,同樣也是先後的外家。
衆人恍然大悟。
其實不是。
韋沅撐着那一口氣,不想在朋友面前落了面子。
突然,他發現其他人變了些臉色,眼神都看向了他的身後。
韋沅轉身,看見了身後不遠的人。
齊玉比韋沅大一歲,長得比韋沅高一點。
他懷裡抱着幾本書,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很明顯,韋沅剛剛的話他都聽見了。
韋沅其實也有幾個月沒見到過齊玉來,他發現齊玉好像瘦了不少,眼睛有些暗淡的感覺。
他皺了一下眉,心裡有些擔心,想要說什麼,注意到周圍的人,又沒有說出口。
齊玉确實聽見了韋沅的話。
哪怕知道不該去期待,可是真的聽到還是挺難受的。
原來是可憐啊,是勉強啊。
齊玉扯了扯嘴角,扯出來一個禮貌的笑容。
他什麼也沒有說。
韋沅莫名有些心虛,卻又不想在兄弟面前丢臉,撐着一口氣站在原地沒動。
齊玉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過去,隻是等回書坊拿落下的東西的小桃回來之後跟小桃一起離開了。
“四皇子怎麼感覺怪怪的。”一陣安靜之後,一群人中有人先開了口。
“沒有……吧。”是不太确定的語氣。
“算了,不管了,走走走,不是說好了去打馬球嘛。”
“是啊,走走走。”
“韋三,走了。”
韋沅被擁着往馬馬球場的方向走,餘光卻忍不住往齊玉離開的方向瞟。
沒事吧?
他想到剛才的事情和看見的事情,有點氣虛。
應該沒事的,齊玉脾氣好,之後去跟他道個歉就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