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點滿夜空,攜皎潔明月穿過雲層的阻礙,将光源灑向大地。
小巷狹窄,堆放着不少用具,屋檐遮掩無光線照進,頗有幾分可怕。
“雙雙。”曹學祯做着鬼臉,唰地一下從竹竿後探出。
衛無雙輕笑兩聲,快步上前,低聲道:“白日忘記問你,你回京是住在何處?”
“阿娘先前便派人知會了府裡的官家,他們都已經将府中收拾出來了。你别擔心我,你怎麼樣?瞧那嬷嬷的樣子,可不好對付。”
衛無雙搖搖頭,“沒事。”
“對了,我今日聽管家說,這京中有一處翠雲樓,許多官宦子女皆會去那兒遊玩。他還給了我一玉碟,說是進那翠雲樓的憑證。”
曹學祯從懷中拿出玉碟,白玉在月光的照射下仍舊十分明亮。
“要不,你明日随我一起去那翠雲樓瞧瞧?”
衛無雙瞧瞧那玉碟,又擡眸撇撇嘴,可惜道:“明日晨間我得去給我祖母請安,她今日未曾說些什麼,但我瞧着她應是有話要與我說的。”
“行吧。”曹學祯收起玉碟,看向巷外空無一人的街道,“那你快些回去,莫叫下人發現你偷跑出府。”
衛無雙再次翻入衛府中,摸黑闖過院落回到書倚庭中,恰巧碰上端了盆熱水的春桃。
“姑娘回來了就快洗洗,早些歇下吧。”春桃放下水盆。
“姑娘。”玉華從一旁窗戶中翻身而入。
春桃看見玉華吓得一驚,“玉華,你怎的從窗戶進來了?”
“如何?”衛無雙用熱水燙過的巾帕敷在臉上問道。
“姑娘走後老夫人與蘇嬷嬷談及一樓閣,似是安排了什麼人明日在那兒候着姑娘。”
衛無雙揭下巾帕,“翠雲樓?”
“姑娘怎得知曉是翠雲樓?”
衛無雙搖搖頭,将手中巾帕放進盆中,“阿祯先前在府外的小巷等我,他曾提及翠雲樓。說是如今是京中官宦人家子女最愛去的地方。”
“莫非老夫人是想設計讓姑娘在那和誰相見?”春桃接過衛無雙遞來的巾帕,放進盆中。
“老夫人有提到是誰麼?”衛無雙坐在一旁的八角凳上,春桃見狀上前替衛無雙拆着頭上發冠。
玉華細細回想着自己在屋外偷聽見的對話,“好似提到了段家郎君,但是哪戶段家倒是未有詳說。”
“段家。”衛無雙搜索着自己對京城稀少的記憶,而後擺擺手,“算了,明日就知曉了,你先下去吧,舟車勞頓,你也早些休息。”
玉華應聲退出屋内,“姑娘,老夫人為何如此急着替你相看人家?”
春桃發出了自己長久以來都未曾解決的疑惑。
青絲脫了發冠的束縛,傾瀉落在肩頭,衛無雙挑起幾根把玩着。
“大齊女兒十四及笄,多少家的姑娘十五六就已嫁人生子,因着外祖父母的阻攔我才能長到十八都未曾相看人家,再過兩年就至弱冠。”
春桃替衛無雙梳着頭,有些不解,“可是我記着昭城公主早已過了弱冠也未曾嫁人,為何陛下不曾着急挑選驸馬?”
衛無雙拉過春桃的手,“昭城公主那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最受寵愛,自是不着急婚嫁。”
“再說了,昭城公主手握皇權,那是多少人向往的,即使觸及分毫也可争得頭破血流,而衛府卻是急着想用我的姻親去拉攏權貴掙前途。”
春桃放下手中桃木梳,有些疑惑,“女子為何一定得嫁人?為何一定得生子?我瞧着不管是将軍府中的邵阿姐,還是金陵城中的謝小姐,都是任長輩擇一人家而後數着日子等出嫁。”
“可是邵阿姐刻的一手好木雕,謝小姐一身的才華,待到他們嫁人後很快就傳來懷孕的消息,她們努力學來的本領倒是埋沒在了婚姻裡。”
春桃想起在金陵十分投機的邵阿姐,嫁人後再未碰過木雕覺着十分可惜。
衛無雙打斷春桃的思緒,“你瞧你家姑娘的模樣像一個如她們般等待出閣的姑娘麼?若非家庭所迫,世俗所壓,我定會成為一個戍邊衛國的女将軍,重新揚起我謝家軍的大旗。”
“可惜,這世道就是如此欺壓女子,迫得無數本有着一身本領的女兒家困于後院,潦草一生。”
衛無雙談及此有些氣憤,“若是能給我個機會大展拳腳,我定要替咱們女兒家殺出一條血路,叫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男子瞧瞧,這世上沒什麼是咱們姑娘家不能做的。”
“他們能在朝堂談古論今,我們女子也能抱玉握珠,博古通今;他們能在戰場浴血奮戰,我們也能枕戈寝甲,忠君報國。”
衛無雙捏緊拳頭,看着銅鏡中卸下钗環的自己,想象着另一個在沙場一手揮舞着軍旗,一手握緊長刀模樣的自己。
許久之後,衛無雙思緒又回到現實中,長歎口氣,緩緩站起身拍了拍春桃的肩膀,“好啦,不談這個了,你家姑娘心裡有數着呢,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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