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折石倏地變了臉色,“小娘子,上次我已同你說過了我不認識什麼姓劉的郎中。”
“那你徒弟劉寅姓什麼?”
崔折石朝櫃台走去的身子一頓,轉瞬又搖搖頭,“我不認識什麼劉寅。”
隻不過這次的語氣倒是比先前的語氣要弱了些。
衛無雙看清他佝偻的身子有些僵硬立即明白他不過是想裝作不認識他罷了。
“十年前,你徒弟劉寅被吏部侍郎衛家聘為府醫,專職照顧懷孕的衛府人,衛府人常有腹痛,劉寅以針為藥壓制衛府人腹痛。”
“卻沒料到,劉寅竟敢對朝廷命婦下毒,試圖毒害衛夫人及其腹中胎兒。好在衛夫人命大,活着将孩子生了下來,但生了孩子也虧了她的元氣,沒幾年她便留下幼女撒手人寰。”
“即便如此,你也不願說?”衛無雙語氣平淡,但眼眶卻漸漸紅了起來。
崔折石仍舊背着兩人,但他卻沒有再開口反駁。
“你的徒弟害死的不僅是一個幼女的母親,還是一對老人唯一的孩子,你究竟為什麼不能告訴我真相是什麼?”
崔折石緩慢地轉過身,一時脫力地坐在一旁的矮幾上,又擡眸看向衛無雙,“你到底是誰?”
“是被你徒弟害死的夫人的女兒,也是那個曾經也差點死在你徒弟手中的女兒。”衛無雙神情淡漠地看着崔折石。
崔折石看着她的模樣,心中的答案再次被确定,倏地哭出聲來,蒼老的臉上一瞬間滿是淚水。
衛無雙看着他可憐的模樣沒有絲毫動容,隻靜靜站在原地,看着他放聲大哭。
過了好一會兒,崔折石終是平複下心情來,擦掉臉上的淚水,哽咽道:“你說的劉寅,确實是我的徒弟。”
得到崔折石肯定的回答,衛無雙的眼皮微微眨動,“所以你承認你徒弟殺了我阿娘了?”
崔折石緩緩擡起腦袋對上衛無雙漠然的視線,又羞愧地垂下腦袋,沉重地點點頭。
衛無雙輕輕擡眸,喉間滑動,忍住即将奪眶而出的淚水,身子卻是忍不住地顫抖。
“為什麼要殺我阿娘?我阿娘為人和善,從未做過一件惡事,甚至在她腹痛之前她與你徒弟也從未見過。”
崔折石仍是搖着腦袋,“我不能說。”
“為什麼?”衛無雙的情緒略微有些激動,頸間青筋暴起,玉華趕忙上前将衛無雙圈在懷中安撫。
“十年了,我阿娘去世十年了,我才知她竟不是病逝,而是被人害死的。你一定知道什麼,不然你為什麼要從長興坊搬到城西?”
崔折石抹着眼淚仍舊佝偻身子垂着腦袋,不說一詞。
“你告訴我,你徒弟為什麼要殺我阿娘,憑什麼要因為你徒弟讓我阿娘死的不明不白!”
崔折石緩緩站起身,走到衛無雙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娘子,我徒弟已經死了,十年前他就死了,就讓這個秘密繼續埋着吧。”
衛無雙身子一僵,蹙起眉頭,眸中滿是晶瑩的淚水。
衛無雙哆嗦着手,抓住崔折石的衣領,嗓音顫抖,“死了?”
“你說劉寅死了?”
崔折石無力地點點頭,“你娘親去世不久,我徒弟就死了。你就當,就當他是随意選了一戶人家殺了當家娘子吧。”
衛無雙冷笑一聲,“随意?”
“若你執意如此,那我今日就将你壓去大理寺,毒殺朝廷命婦,該當何罪?包庇嫌犯,又該當何罪?”
“我是不能對你作什麼,但你猜猜,那些弑血之人會不會對你做什麼?你怕是還不知你徒弟做的惡有多深,得罪的是何等人家。”
崔折石震驚地擡起頭,眼神震顫,顯然是被衛無雙的話給吓住了。
“小娘子,我這麼說,真的是為你好。”崔折石無奈地擺擺手。
衛無雙冷笑一聲,“為我好?你是我的誰?又是憑的什麼來決定對我好與不好,自我知曉阿娘的死因起,我做夢都想将殺人兇手繩之以法,你若不願對我張口,我不逼你。”
“但今日,若你說不出那劉寅因何殺我阿娘,那便由你,來替他承受他本該承受的刑罰。”
“若是真相殘忍,為何又要執意掀開?”崔折石的情緒經衛無雙一逼也有些許的激動。
衛無雙松下肩膀,俯視着崔折石,“我沒有資格替我阿娘決定此事,我隻知,殺母之仇,就算是我死,我也得查個真相。”
崔折石呆呆地看着衛無雙,意識到了此事她是不查到底不罷休了。
“玉華,将他捆去大理寺。”衛無雙看着崔折石淡淡開口道。
“罷了,罷了,”崔折石猶如燃盡的枯燈般心死地搖搖頭,拍拍衣袖,“小娘子既如此堅決,那有樣東西,我也該交給小娘子了。”
說罷,崔折石便起身走到後院中,掀開後院廊下的一塊石磚,用手刨開面上濕潤的泥土,從裡面拿出一個小木盒。
崔折石掃下木盒上的泥土垂眸遞給衛無雙。
衛無雙接過木盒,輕輕将其打開,隻見裡面靜靜躺着一封泛黃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