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懷镕焦急地上前在衛無雙跟前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妹妹,你在說什麼胡話?太子與三皇子之間競争本就激烈,京中誰家女兒願在此時嫁入東宮的?”
謝老将軍也點點頭,“雙雙,你兄長說得不錯,誰能知曉明日太子還能不能安坐東宮,你做為女兒家,遠離這些鬥争才是要緊的。”
“衛府不需要靠着女兒的姻親去光耀門楣,我們隻想要你能夠安穩地渡過餘生,就算你一輩子不嫁人也不要緊。”衛懷镕緊緊握住衛無雙的手,似乎擔心下一瞬她就會消失。
“阿兄,我知曉你是想讓我避開朝堂争鬥,但是若外祖父真進宮去用一身軍功退去這門親事那咱們家也是走到頭了。”
“外祖父,你們想讓我好好的,我何嘗不想要你們也好好的。不過是成親而已,我願意的。”
衛無雙唇角含笑,雙眸閃爍着星光,從身後窗幔透進的陽光恰巧灑在她的發梢,發髻間的梅花銀簪熠熠生輝。
衛懷镕瞧着妹妹模樣就快要被她說動,可轉念一想,那可是東宮,又猶豫下來,但知曉自己已無可能勸動妹妹,隻好把希望投在外祖父身上。
卻不曾想,謝老将軍也未出聲。
衛懷镕看看妹妹又看看外祖父,正欲開口勸說卻被謝老将軍打斷。
“雙雙,你可知曉崇仁帝與皇後的舊事麼?”謝老将軍忽然開口道。
衛無雙有些疑惑地看向謝老将軍,搖搖頭,“不知。”
謝老将軍歎口氣,移開視線盯着馬車的車框,思緒回到二十多年前。
“陛下與皇後的親事是先皇與常相二人定下的,初時衆人皆以為陛下與皇後二人能舉案齊眉,卻未曾想到陛下剛被掌權時就自作主張迎娶了靖國公之女,也就是溫貴妃。”
“如此陛下與皇後之間漸生隔閡,溫貴妃雖受盡寵愛,可陛下登基後便立了皇後之子為太子。”
“皇後除了太子,還有一子,但在腹中夭折,有傳聞,那孩子,是陛下除掉的,因此帝後便離了心。”
謝老将軍握住衛無雙的手,一臉擔憂,“雙雙,衛府雖也有過龌龊事,但皇宮之中的此類事比比皆是,你心思單純,老夫擔心……”
“誰也不能保證太子不會如他父親那般狠心,為壓制常相不惜害死自己的親兒子。”
衛無雙此時沉默不語,眸中盡是聽聞這等皇家醜聞的震驚。
“陛下選你做太子妃的緣由老夫也能猜得一二,不過是為了利用你謝氏孫女的身份,壓一壓靖國公罷了。”
“衛府身份不顯,我謝家軍旗幟也無人再扛,雖老夫早已緻仕,但如今軍中幾位将領皆為謝家軍老将,如此身世正是陛下所希望的太子妃人選。”
“太子成果關乎朝堂安穩,所以你若嫁入東宮是為了朝堂,此番婚事與陛下和皇後有何區别?”
“若今日老夫真将你送去東宮,百年後老夫還有何顔面去見你娘親?”
謝老将軍花白眉毛下的雙目中寫滿不舍。
衛無雙垂下眼眸,她不知曉那樁皇宮秘幸,自是也不知曉外祖父反對她嫁入東宮的真實原因。
但想到這是崇仁帝下旨冊封一事,衛無雙旋即又迅速恢複清醒。
“外祖父,你放心吧,帝後離心是因心曾在一處,可我并不會與太子心在一處,自是沒有離心一說。”
“我不喜歡太子,嫁他隻因陛下下旨,而非其他。”
謝老将軍皺着眉凝視衛無雙的眼眸,看出她的真誠,知曉她并未說假話,更是擔心。
“婚姻之于女子,那是約束,是束縛,皇室婚姻更甚,那是牢籠,從此你便失了自由,時時刻刻皆須謹記你的身份,就算如此,你也願嫁入東宮?”
衛無雙重重點頭,“阿娘拼了命生下我,又得外祖父母教誨長大,兄長仁愛,我又怎能因個人之意舍棄待我如珠如寶的家人。”
謝老将軍再無話可說,心中動容,但也保持着最後的一絲冷靜,“既如此,你外祖母應是落後我腳步一日,明日你自己同她說。”
見外祖父已被自己勸動,衛無雙趴在謝老将軍肩頭笑着撒嬌道:“我知道外祖父是為了我好,但是雙雙有分寸的,外祖父盡可放心。”
謝老将軍最是受不住小孫女撒嬌,臉上瞬間綻開笑容,“好好好,你有分寸,外祖父自是信你。”
衛無雙忽然想起什麼,腦中一瞬靈光乍現,忽然擡起腦袋,瞪大眼眸。
掀開身旁門簾,衛無雙對着策馬的彭喜道:“彭喜,待會兒進城了之後你将馬車停在一側,送外祖父與阿兄回府,我還有事去辦。”
“你要做什麼?”衛懷镕聽見衛無雙的話問道。
衛無雙放下門簾,坐正身子,“府中如今還有些許柳氏留下的舊仆,我托人去做了些靠譜的婢女小厮,将府中人遣散些。”
“可信嗎?”
“放心吧阿兄,是托我朋友替我尋的。”
衛懷镕這才放心下來。
馬車很快行駛進了城門,“姑娘,進城了。”
彭喜将車停在角落,衛無雙從馬車中跳下,帶着春桃與玉華便朝嶺山茶莊去。
*
姜骅朗今日心情甚好,昨日衛無雙接了賜婚聖旨,今日再見兩人就已有了不同身份。
連帶着手中茶早已涼下來了,他都未曾察覺,仍舊喝得津津有味。
每每聽見門外腳步聲,姜骅朗手指不自覺攥緊,眼神若有若無地盯着門口,期盼那人身影。
可惜從天邊朝霞到現在烈日高懸也未見到想見之人的身影。
盡管内心的期待逐漸消散,但當再次聽見漸近的腳步聲時,他仍是不經意端坐了身子,假意不在意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