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幕降臨,行安來提醒自己用膳,才徹底想通。
聖旨已下,他坦白與否這樁婚事都會順利完成。
但他并不想他與衛無雙之間成為崇仁帝與皇後那樣相看兩厭的怨偶。
他想同衛無雙能恩愛至白頭。
既如此,那便不能在兩人之間埋下破裂的隐患。
所以他晚膳都沒用,騎着馬就來了南安王府。
卻被姜繼瑜身邊的内侍告知姜繼瑜已經歇下了。
正欲離去之時,忽然擡頭看見遠處屋檐上坐着一少女。
她皮膚白皙,手托着腦袋遙望,發絲在她身後與衣角共舞,美的如一張畫卷。
朦胧的月亮恰巧落在她的身後,似是天上飛下的神女,落在世間,隻為遠遠看一看熱鬧的凡間。
院裡寂靜無聲,他卻忽然聽見某處傳來的心跳聲。
他找人拿來梯子,鬼使神差地爬上屋頂,坐在她身旁,低聲同她對話。
姜骅朗拇指緊張地揉搓着食指,終是緩緩開口道:“你想知道我是誰嗎?”
姜骅朗害怕聽見衛無雙拒絕的回答,垂下腦袋,不敢再去看她。
沒有聽見回答,等他再擡頭時,卻看見那少女沉沉地睡了過去。
看着少女恬靜的睡顔,笑意在他唇角蕩漾開來,擡手溫柔地攏過落在她鼻尖的碎發,聞聲道。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告訴你,怎得你卻睡着了,日後可莫要怪我未曾想你坦白了。”
冷風十分破壞氛圍地吹來,吹起少女的衣角,令她忍不住側身蜷起身子。
姜骅朗脫下自己的外衣,将她包裹其中,又喚來幾名侍女,緩緩将她擡了下去。
落地後,姜骅朗從侍女手中接過被裹成一條毛蟲的衛無雙,将她打橫抱起,朝屋内去。
王府中的下人個個都是人精,在姜骅朗接過衛無雙那瞬,就齊齊垂下腦袋,盡力減弱自己的存在。
姜骅朗将衛無雙輕柔地放進被窩中,扯過被她堆在角落的棉被蓋在她的身上。
看着她此刻神情舒展,呼吸聲在耳畔回響,姜骅朗不舍地在坐在床前的步梯上。
他替她掖好被角,溫柔的目光悉數落在睡夢中的少女臉上。
不知是何時,涼風又順着打開的屋門吹了進來,姜骅朗才悠悠站起身,放下床幔,将夢中人隐在黑暗中後轉身離去。
關上房門,姜骅朗眼角笑意瞬間消失,十分嚴肅道:“莫要告訴任何人今夜我來過。”
院中内侍與侍女自是忙着應下。
剛出王府,一人影從一旁竄出,攔下他的去路又在他耳旁低語幾句,他神情驟變,立即翻身上馬離去。
飛速回到東宮,姜骅朗關上房門打開地道,趙含已早在地道口候着。
“如何?”
“如殿下所料,翠雲樓内果真有鬼。”
“細說。”姜骅朗繞過趙含朝地道深處去。
“屬下在翠雲樓後竹林伸出發現一處隐蔽的屋子被重兵看守,于是便起了疑心。”
“入夜後,屬下瞧着有一人披着鬥篷走進那屋子,屋中的人還喚他樓主,沒過多久韋闌便帶着人也去了那屋子。”
“屬下見人多,不敢貿然打擾,便迅速來告知殿下。”
“可有聽清他們說了什麼?”
“屬下隻遠遠聽見白銀二字。”趙含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那人,是個女子。”
姜骅朗猛地頓住腳步,十分震驚地問道:“女子?”
趙含重重點頭,“是,屬下聽聲音是女子的聲音,雖看不清樣貌但那鬥篷下的人也确實是個女子。”
姜骅朗本以為這憑空出現的翠雲樓與溫家脫不了幹系,卻沒料到這背後主人是個女子。
“去查,調嶺山莊裡的暗探去查,死一個後面的補上,孤就不信,如此還有人能逃脫?”
即使壓抑着怒氣,也能從他的嗓音中聽見他心中的怒火。
趙含離開後,姜骅朗站在昏暗的地道内忽然不知該朝何處去。
面前的三條岔路,盡頭皆是黑暗。
“殿下,夜深了。”
跟在姜骅朗身後的趙然看出他的異樣,低聲喚道。
回過神來的姜骅朗閉上眼眸深吸口氣,轉身又朝書房的樓梯走去。
“殿下莫惱,往年我們也并非沒有查過,但今夜我們卻知道了那翠雲樓的樓主是個女子,已是有重大突破了。”
“趙然,你覺得,翠雲樓和溫家有沒有關系?”
即使知道了翠雲樓樓主是個女子,但姜骅朗還是不肯放棄腦中早已形成的關于翠雲樓與溫家之間的猜疑。
“溫大人雖然心狠手辣,但也沒有這麼深的城府能夠掌管翠雲樓并讓它在京城紮根卻不被人懷疑,而且那樓主是個女子。”
趙然認真地分析着溫府内的人,“至于溫大人的兒女,溫小娘子一介女娘,被溫府管束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如何能夠掌管翠雲樓?”
趙然所說的,姜骅朗并非沒有想過,但心中的猜疑早已被種下,此刻要想徹底拔除,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