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岄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奇景:柳蠻有條不紊地整理自己的東西,長風玄安然坐在桌邊品茶,嘴角輕翹看着另外兩人忙乎,裴銘眼角時不時瞥向長風玄的床鋪,似乎在隐忍着什麼,寝室幹淨整潔,室中三人或風度翩翩,或儀态萬方,除了一個床鋪:一團被衾縮在角落,方枕歪在床中央,一小截露在床外,狀似要尋死,半死不活地耷拉在那兒,着實礙眼。
柳岄暗暗扶額,忍了會兒,末了實在沒忍住對長風玄道:“長風公子,煩請你整理好自己的床鋪。”
長風玄昨日的氣還未消呢,正愁無處發洩,他又撞到炮口上來,她笑得分外動人:“柳公子,我昨夜說過的吧,我這人随性慣了,甭要求我按旁人的行事風格做事,你如今是在要求我做事?”她将“要求”二字說得非常重,既然河水不犯井水,那就别過界!想管她,手伸那麼長要挨剁嗎?
柳蠻“噗嗤”笑出聲來,滿臉幸災樂禍。
柳岄吃了一癟,瞥了柳蠻一眼,耐着性子沒發火:“疊被衾費不了多少事兒,床鋪整潔,你睡得舒服,寝室井然,大家也住得舒心。”
長風玄睨他一眼:“我床鋪不整潔?我沒覺得,你覺得不整潔你去整理呗!”
柳岄手徐徐攥成拳,青筋隐約可見,他深吸口氣:“長風公子,若是你不懂何謂‘整潔’,請參照旁人的床鋪,那就叫‘整潔’!”
“哦……”長風玄慵懶道:“我沒瞧出有什麼差别,都大差不差的呀!”
柳岄實在不想與她交談,覺得頭疼。他走到長風玄的床鋪邊,将挂在床沿的方枕擺回床頭正中央,而後一下扯出那團皺得像梅菜幹的被衾,用力抖開,折疊齊整,置于床尾正中央,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末了轉頭對長風玄意在言外道:“長風公子,這叫‘整潔’,這回你瞧清楚了吧?”
長風玄指了指整理好的床鋪:“意思是我住這屋裡,就得按這要求執行了呗!”
她嗤笑一聲:“好呀!我‘謹遵教誨’!”一闆一眼,不懂變通,頑固不化一老古闆!長風玄在心裡頭把柳岄罵了個狗血淋頭。
辰時剛過,校場已聚滿了人,裴銘領着長風玄去找裴門衆門生,他邊帶路邊語重心長道:“阿岚,阿岄對你并無惡意,他為人正派,值得深交,雖然有時說話做事比較強硬,可他并無壞心。”裴銘作為柳岄的摯友,不希望他被誤解,更不希望兩人之間産生莫須有的隔閡。
長風玄心中翻了個大白眼,能不能别提他!好不容易他不在跟前逛蕩,話題的中心還是他,好不容易冒頭的好心情都消失無蹤了,她敷衍道:“我知道,他懷瑾握瑜,隻是看我不順眼。當我看他順眼呢!反正日後他不犯我,我不惹他就是。”
裴銘惆怅不已:“不是,怎麼就成老死不相往來了呢?我們同寝室,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就不能好好相處?”
長風玄手中折扇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如今是他不待見我,我們才認識一日不到,他都針對我多少回了?我不指望他遷就我,但他能不能管束好自己,手别伸太長,我床鋪礙他哪了?他都管到我日後去了,天天疊被衾,想要我命呢!”
裴銘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你要不想疊被衾,要不……以後我幫你……”說完耳垂微紅。
長風玄大大咧咧擺擺手:“不用,我早想到應對法子了。”
裴銘跟長風玄與裴門衆人會合,看到旁邊一衆柳氏門生,長風玄權當沒瞧見,裴銘隻得自己上前與他們相互問候。
突然一道尖利的嗓音徑直刺入長風玄耳中,刺得她腦袋一跳一跳地疼:“就是她!那天就是她想搶你的床鋪!”
長風玄看向那道聲音的主人,哦!一床裝不下的那位姑娘,隻見她手指直直瞄準了自己,這是找茬來了?
她旁邊一容貌頗佳的姑娘皺眉輕斥:“青玉,勿要無禮!本就是我到的遲,床鋪空在那兒了,與旁人無關。”
她走到長風玄跟前,盈盈施禮:“昨日的事是我們無禮了,望你見諒!不知姑娘貴姓?”
長風玄一挑眉,還禮道:“昨日确是我無禮在先,不知床鋪已有主,鬧得彼此不甚愉快,還望姑娘原諒則個。在下免貴姓長風,姑娘怎麼稱呼?”
面前姑娘眉目如畫,雖不驚豔,但玉軟花柔,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她着一身烏金雲繡衫,月牙鳳尾羅裙,亭亭玉立,實在讓人賞心悅目。
姑娘柔聲道:“吾姓龐,名之瑤,号凝芙,你我都是姑娘,不嫌棄的話,可喚我凝芙。”
長風玄輕咳一聲:“龐姑娘,幸會!”沉寂了一瞬,彼此都不打算深入交談,她尋了個借口為兩人解困:“我有事先行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