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習訓,裴三長老與裴四長老齊齊站在校場平台上,柳岄三人相視一笑,計劃可以實施了!
裴四長老是為宣告不日後的實訓而來,他站在平台上,環視底下衆門生,揚聲道:“一月後,你們将進行一次實訓,實訓地是校場對面的叢林及裡頭一條連通穴湖的萊河。
裴城百姓近來多次前往龍吟山莊投告,據他們講述,漁民捕的魚比往常少上許多,一次兩次,他們不以為意,但截至今日,已一月有餘。此外在叢林中養了牛羊的百姓,亦不止一次丢失牛羊,此事在以往從未發生過。
因此,你們此次實訓的目的,就是找出這一切事故背後的原兇。你們有一個月做準備,這個月内,你們冥潛的時長須達到兩個時辰。餘下的聽從裴三長老安排吧!”裴四長老話畢,下了平台便朝着窄橋的方向離去。
長風玄沒來得及示意柳岄與裴銘,二話不說掏出裴籬的陶埙便開始吹奏,那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校場上所有人都望向長風玄,一時間校場上鴉雀無聲,衆人疑惑長風玄何故突然吹奏一首無名小曲,但聽此曲令人仿若置身于一個古老且神秘的村落,深沉而連續的嗚鳴像是大地的召喚,引領着聽者邁向未知的征途。
雖是無名小曲,但長風玄的吹奏賦予了樂曲靈魂,它喚醒每個人對心底未知的探尋欲望,他們征途的終點不再是古老神秘的村落,而是潛藏心底的陰暗或希冀或欲罷不能或求而不得。
終于,樂聲幽幽彌散,衆人卻久久沉浸其中,或回味着樂聲帶來的希冀美好,或沉淪于陰暗的巨大痛苦。
長風玄吹奏完後,與柳岄、裴銘用眼神交流,數月的同寝生活,讓他們對彼此的肢體動作分外熟悉,長風玄看到柳岄點點頭,便知事情明了了,再看向裴銘,不由皺眉,裴銘猶如被抛上岸的魚,驚惶失措、難以置信、哀哀欲絕、茫然無助,各種不該出現的情緒在他眼底湧動,但此時無法對他多加關注,長風玄隻得先行按捺下心中不解。
長風玄身後,一雙眼睛朝她射出淩厲的眼刀,轉瞬眼皮下垂,将内裡複雜的情緒藏匿在眼皮之下。
長風玄對面的柳岄将一切“看”在眼裡,他雖沒直視那人,但從長風玄吹奏開始,他的目光便未真正離開過那人,因此,當那人充滿殺機的眼神落在長風玄身上時,他險些無法隐藏對那人的殺意,若非他及時控制,恐怕他們已然暴露。
今夜月朗星稀,皎潔的月亮懸挂空中,月色傾灑,大地宛如披上了一層銀紗。晚膳後,安歇前,古樹下,三人圍坐,蒼涼月色下,三人的臉色較之平日,蒼白三分。
三人分外安靜,誰都沒有先開口的打算。
最終還是長風玄率先打破沉寂,她輕咳一下,問:“阿岄,你不是看出誰有内鬼嫌疑了嗎?你先說呗。”
柳岄就知道她會按捺不住先發問,微笑着看她,長風玄瞪他一眼,弄不明白柳岄抽什麼瘋,話不說,隻含笑看着她,怪瘆人的。
柳岄若是得知長風玄認為他情意綿綿的眼神瘆人,他得嘔血!
柳岄先阖眼回溯事情的經過,須臾睜眼看向一整日心緒不甯的裴銘,問:“阿銘,你對裴四長老的生平了解多少?”
裴銘雖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柳岄問起裴四長老時,還是沒能控制内心的震驚與憤恨。裴銘呼吸變得急速沉重,雙手攥得死緊,青筋一根根暴露在外,後槽牙磨得生疼,眼前事物漸次模糊,他略略擡頭,拼命撐張雙眼,不讓眼中水珠滴落。
裴四長老為何……
小時候,他因貪玩耽誤練功,被他爹裴祾責罰,在烈日下紮馬步一個時辰,娘親與衆多長輩求情,裴祾一概不理,甩袖離去。他不敢違逆裴祾的命令,隻得老老實實在太陽底下紮馬步,半個時辰方過,他便一頭栽倒。裴四長老沖到他身旁,二話不說,抱起他就朝醫館飛奔。後來聽說裴四長老因此受過,而他躺在床上,連為他辯駁幾句都做不到。
一次他帶着阿籬偷偷離開龍吟山莊,到裴城的集市遊玩,阿籬到集市的機會不多,每次來裴城,都是因為舉行重要的節日慶典或集會,她隻能跟在宗族長輩身邊,遠遠瞧一眼集市的繁華,琳琅滿目的商品,說笑打鬧的百姓。這回他們兩人可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行走在街頭,隻這一點,已經令裴籬無比興奮。
裴籬看到有婦人賣自己蒸的桂花糕,遠遠的已經聞到桂花的清香,她拉着裴銘走到攤位前,笑得眉眼彎彎,問婦人:“嬸嬸,我可以嘗一下桂花糕嗎?”
許是婦人認出了他們,或桂花糕本就可以先嘗後買,反正他們都嘗了一小塊,清甜可口,讓人回味無窮。至少此時的裴銘确實認為那一刻的滋味讓他回味無窮,隻不知他回味的是桂花糕,還是裴籬甜美可愛的笑顔。
他們買了一包桂花糕,末了大部分進了裴籬的肚子。
走過一家陶器鋪子,裴銘随意掃了一眼,看到一個造型奇特的玩意,非杯非碗非碟非瓶,棕色梨形平底,上有八孔,倒與小酒壺模樣有七、八分相似,漏酒的酒壺?
裴銘指着那物什問掌櫃的:“大伯,這是什麼?”
掌櫃的滿臉堆笑,拿過那物件雙手送到他面前,邊展示邊道:“小兄弟,你眼光真毒,這陶埙在裴城可獨一無二,是我從綿州花大價錢搶到手的,由當地陶器大家孤竹居士親手所制,他制作的陶器在綿州都千金難求,遑論裴城。若你想要,價錢好商量。”
掌櫃的看裴銘兩人着一身錦衣,男孩面容俊美,女孩可愛伶俐,總覺得在哪處見過,一下又想不起來,加之兩人氣度非凡,料想不是尋常百姓,便打起十二分精神使勁招呼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