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梨卻勾不起嘴角。
付梨兩隻手搭在門闩上,轉頭看了眼這個破舊不堪的屋子,沒有任何東西再值得留念。
她昨晚将所有銀子拿出來,帶在了身上,若是這次沒有被選上,她也不會再回這個付府。
一夜之間,雪已經漫過腳踝,付梨在丫鬟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入正廳。
坐在正廳的文萍看到她這一身衫裙頓時就黑了臉。
礙于宮内的公公還在這,她也隻能斂去神情,挂上一臉谄媚的笑容。
付寒江并不知道這其中的事情,看見付梨乖乖的跟着丫鬟走了過來,便安心了,笑着開口道:“陳公公,這便是我的小女付梨。”
付梨輕輕地朝陳公公作了一揖,“陳公公好。”
她的情緒并無太大起伏,倒是陳公公有些意外,“付太傅,你家小女這麼貌美,這次入宮,定是能選上。”
這話一出,引得一陣歡笑,付梨便是捏了把汗,早知如此,便畫個醜些的妝容再出門。
屋内兩人還未寒暄完,外頭便傳來了叫喊聲。
“吉時已到——”
付梨是最後一位進宮參選的。
轎子緩緩擡起,付梨沒有看付家大門最後一眼,從今往後,她的人生由她自己掌握。
付家離京城不遠,轎子沒走多久便很快停下。
付梨如蔥般白皙的手從轎裡伸出,很快,便被人攙扶着,一腳跳進了厚厚的雪裡。
雪不知何時已經停止,銀白色的積雪蓋在宮殿外,一時間刺得人睜不開眼。
等她眼睛緩過神,看到的景色是她之前從未想過的。
殿宇連綿,畫拱承雲,紅木欄杆重疊而上,此刻被這純白的雪覆蓋,竟是顯得更加壯闊奢靡。
進宮參選的秀女都是來自大臣門戶,有些自小便相識,有些則像付梨一般深居簡出,并無多少往來。
付梨靜靜地找了一個地方站好,這裡不乏有人與付雪認識,也知曉其中内涵,一時之間,竟無人上前與她搭話。
付梨也不在意這些,她隻想趕緊落選走人,與這些人深交也沒有什麼意義。
“方嬷嬷午好!”
也不知是哪個通宵内情的秀女喊了一聲,大家紛紛擡眼望去,乖乖的跟着喊了一句。
“诶。”見這次姑娘們這麼懂事,方嬷嬷表情也沒那麼嚴肅了,“都自覺排好隊,跟着我一個個進屋裡頭,我瞧一下。”
為首的那位秀女自是站在第一個,似乎兩人私底下認識,有說有笑的便進去了。
“各位姑娘進去前記得上報戶籍家世。”
付梨排在最後一個,聽不清前面官人喊了句什麼,但她也不在意,她低着頭在琢磨其他的事情。
“付姑娘,付姑娘!”
付梨回過神,轉眼間,隻剩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外,其他秀女都站在後頭看着她。
見她這樣不上心,方嬷嬷表情自然是不太好看,檢查她身子的時候沒收勁,付梨身上被弄得一片青紫,卻也沒吭一聲。
很快,付梨就跟着嬷嬷走了出去。
還未等秀女們站好,後頭就傳來了官人的喊聲。
“皇上駕到。”
萬慶元年,蘇承恩子承父位,坐上了如今這把龍椅,十二年間,百姓卻苦不堪言,蘇承恩昏庸無能,每日隻知後宮之事,卻不管政務。
隻見聽到動靜的方嬷嬷臉色一變,随即便做好了迎接的姿勢,秀女們也不敢懈怠,連忙爬成了一片。
一陣平穩的腳步聲響起,随後便從付梨頭頂上傳來了一個聲音。
“平身。”
秀女們齊齊謝過,随後便起身,乖巧的站成了兩排。
“方嬷嬷,這些秀女們如何?”
方嬷嬷連忙挂上一張笑臉,谄媚道:“自然是好,料是那些個大臣也不敢随便交個姑娘上來應付。”
蘇承恩和方嬷嬷交談期間,付梨瞥見有好幾個秀女躍躍欲試,一直在朝他那兒飄去視線,他也自然是假裝看不見。
交談過後,皇帝自是要走下來看上一圈。
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和方嬷嬷關系不錯的那位秀女。
“皇上,我看這位秀女就很不錯。”
秀女也趁機擡起頭,擡起靈巧的眼睛,望了皇帝,随即又連忙低下頭。
皇帝自是知道這些小勾當,倒也沒在意,隻是笑着走了過去。
付梨一直低着頭,她今天特意穿得很素,隐在一群下人中,一眼竟是看不到她。
她也未塗抹脂粉,一張臉可以說是看過就忘,其他秀女對她也隻是撇一眼就過去。
付梨對她肯定能落選這件事很有自信,便沒再留心皇帝,隻是想着剛才未想完的事情。
“我看,這個倒是不錯。”
付梨一驚,下一秒,她的下巴被擡起,視線猝然對上了一雙漆黑如深譚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