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君扭頭道:“我不幹,都是他家人要買女屍配陰婚,才惹出來這場禍。”
“死者為大。他父母愚魯不堪,妄信了鬼話,和他本人毫無關系,不能讓屍骨這樣被雨淋着。”
林鳳君歎了口氣,隻得奮力揚起一鏟土:“沒想到還要幹活。這位小哥,你陰魂不遠,好生投胎去吧。”
芷蘭木然地站在墳墓旁邊,周身像是被泥糊了一層。她看着地下幾個人扭曲的臉,雖不是鬼,卻比鬼還恐怖三分。
泥水在她腳下淌着,緩緩流入墓穴之中。
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感受到手腳的存在。眼前的墳已經被填平了,林鳳君用鐵鏟拍一拍墳包,又合掌道:“菩薩保佑。”
林東華見芷蘭還站在原地,像是木雕泥塑一般,怕她受了傷,招手叫鳳君過來。她将芷蘭周身捏了捏,“還好來得及時,沒有外傷。”
芷蘭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半晌才彎下腰去,将一把泥土握在手裡,緊緊攥着:“原來葬身之地是這個意思。有口棺材,有人埋土,有人一直惦記着……”
她攥得太緊了,泥土從手指縫隙裡簌簌往下落。她忽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扯着嗓子長長地叫了一聲。這聲音尖利又凄涼,驚得樹梢上的鳥兒撲棱棱飛了老高。
林鳳君惶恐地看着父親:“她被吓傻了?”
林東華站在樹林裡,默默看着這一幕,卻沒有上前。聽見女兒焦急的問話,他才輕輕摸一摸她的頭,柔聲說道:“孩子,她年紀輕輕,遭了大難,難免傷心。”
芷蘭将臉貼近泥土,背部發着抖。過了一會,林鳳君還是放心不下,上前道:“咱們走吧。”
她神情迷離:“家破人亡了,我能去哪兒呢……”
她擡起頭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東華,忽然整個人撲進他懷中,抱着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他吓了一跳,手便僵在半空中。芷蘭好一陣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心肝腸肺都掏出來一般。林鳳君看見這尴尬一幕,一下子懵了,“你……你們……”
他連忙退了一步,将芷蘭扯開。她把眼淚用袖子擦了擦,越擦越髒,臉上一道道都是痕迹。
芷蘭跟上來一步,跪下道:“恩人。”
他轉向一邊,“起來說話。”
“我無以為報,願意為恩人侍奉箕帚。”
林鳳君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棋?”
林東華窘迫至極,轉身不受禮:“我家中已有妻室。”
“情願做個小星,長伴左右。”
鳳君雖然覺得這芷蘭姑娘說話曲裡拐彎的難懂,但瞧瞧父親,又看看芷蘭的神情,也很快明白了。她心裡頓時五味雜陳:“那……我走?”
父親喝道:“鳳君,不準走。”
林鳳君歎了口氣,心想最近總有人說話的時候強行要自己在場,又說些自己不懂的話。
林東華正色道:“姑娘,你别想錯了,我救你并不是貪圖什麼,隻是機緣巧合。”
芷蘭垂下頭,“我早已無家可歸,今日又險些被人活埋在墳裡。天下之大,并無我容身之處。”她看了看鳳君,“若恩人一家不肯收留,隻有死路一條。”
“不要說這樣喪氣的話。”他皺着眉頭,“世間路千千萬萬,哪一條都是生路。”
林鳳君在旁邊打量着父親,又看看芷蘭,忽然說道:“小姑娘,你要嫁我爹,那就是要當我後娘了。看你的樣子,約莫比我還小兩歲呢。你可要想好了,我爹年紀大就不說了,身上毛病也多,又窮又講究,街上的散酒都不喝,一定要秋露白。喝茶……”
林東華喝了一聲:“混賬,哪有的事。”他轉過身将芷蘭從地上拉起來,“我打算先帶你回濟州,找個人給你改名換姓,至于以後,随你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