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燕詩搖搖杯中的茶渣,它懸浮着,好似蕭瑟秋風中被淩亂打碎落在河中的枯葉。
“既嫁為人婦,又有何好壞之分,這一輩子便系在這一個人身上了。”
楚池聽這話便大概知道譚念念的近況,她失魂落魄地坐下,沒再言語。
譚念念的苦痛,全是源自于她。
“姑娘将來有何打算?回成渡?”紀燕詩岔開話題道。
“是。我要回去殺敵立功,讓眼前之事再也不會發生。”楚池站起身背着手望向遠處的人收拾滿地殘局。
“姑娘好志向。隻不過空有大志卻無缜密計策是可悲。”紀燕詩道。
“紀姑娘可有何良策?”楚池轉身與她四目相對。
“我來做姑娘的謀士,可好?”紀燕詩歪歪頭,一臉勢在必得的驕傲,“姑娘前去建功立業,必定要回上京城,如此,上京城不可無人。”
楚池覺得有理,她道:“姑娘可是有什麼條件?”
紀燕詩也站起身來貼近,眼睛猩紅地盯着她:“我要姑娘助我離開明王,我要明王死。”
武垂玉連忙拉開楚池皺着眉問道:“你說什麼?”
“我要明王死。”她又平平淡淡地重複一遍,聲音清脆又低迷,好似地獄來的無常鬼怪。
“你讓遲遲去殺明王?你這不是讓她去送死?”武垂玉蹙眉激動道。
“好,我答應你。”楚池卻異常淡定,她拿起案幾中的茶一飲而盡,“姑娘助我立功業,我助姑娘出苦海。”
“爽快!”紀燕詩也苦笑着将杯中的茶水飲盡。
楚池撩開衣角坐下,她伸手沾了沾杯中茶水在案幾中比劃:“朝廷雖對我通緝卻并未大肆搜捕,這事絕對是栾秉有意為之。目的便是為了放我回成渡,我這幾日深思許久卻還是參不透其中原由。此處離成渡足足有一千公裡,雖說路途遙遠,但兩地之間既無崇山峻嶺也無無匪寇之亂,馬不停蹄趕路大概也隻用五六日左右便可到達成渡。”
紀燕詩聽出她語氣中的暗示,若有所思。
“之前偶然聽聞明王安王在屯私兵,怕是當今聖上有所察覺,所以才特意放虎歸山,妄想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天子便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楚池問。
“兵行險招,定遠侯亡,聖上也算除去眼中釘,定遠侯未亡,經此大戰也是奄奄一息,聖上也可尋個緣由讓其滅亡。”紀燕詩從袖中掏出帕子擦去案幾上的水痕淡淡道。
楚池聞言冷哼一聲:“還真是伴君如伴虎。”
“楚遲,待你走後我們便用飛鴿傳信,鴿子尾端依次按黃紅藍染色,方向應該是自北而來達到成渡纖羽閣,如若有所失誤,便是我出了事,你勿信勿動。”
楚池認真記下:“好,我知曉了。”
紀燕詩擡頭向窗外望去,神情有些悲拗,片刻後她起身行禮:“天色不早了,先行告辭。”
楚池也行禮告辭帶着一行人回村子。
天又下起小雨,明日便是立夏,這雨大概也想沖洗掉春日的最後一抹斑駁。
劍蘭先行下馬車撐起油紙傘接應,傘柄微微偏向楚池,花瓣在頭頂施施然落入池塘,幾人便沉默着入村。
崔娘又做了許多菜,村中衆人都心照不宣地等着楚池回來一同用膳。
“楚姑娘日後是何打算?”崔娘上完菜後擦擦手問道。
任洲微聞言後也放下手中的繡品豎起耳朵聽。
楚池咽下飯菜,痛快地将杯中的水飲盡:“我們三人即日啟程前往成渡。”
任洲微款款站起身來提議道:“霧雨從小便擅長馴獸,不如讓她與姑娘一同前去!”
霧雨拿筷子的手頓了頓,反應過來後她厲聲拒絕:“我不去,我要在這陪你。”
“霧雨,這是我的命令!你跟我沒前途。”任洲微拉了拉霧雨的衣角輕聲道。
霧雨反駁道:“在這裡待着要什麼前途,平平淡淡不好嗎?”
“可是你明明這麼有本事,你不也跟我說,你志不在方寸之間嗎?”任洲微看她的眼神滿是惋惜與心疼。
霧雨不敢看她的眼眸,她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任洲微一下子急了,她跪倒在楚池面前磕了個頭道:“還請姑娘留下霧雨!讓霧雨同姑娘前去!”
楚池吓得差點把碗碟砸碎,她忙扶起任洲微,斟酌片刻後叼着大口肉翁聲道:“霧雨姑娘莫急,待我們闖出一番事業再将任姑娘接去成渡便可。此地偏僻,旁人難尋,大可放心。再者說,如若霧雨姑娘憑借自身力量幫扶任姑娘豈不快哉?”
霧雨有些糾結地看看任洲微又看看楚池。
任洲微咬咬唇楚楚動人地晃晃霧雨,後者終于屈服:“好,隻不過你們必須照顧好我們家姑娘。”
楊柳拍拍她的肩一口應下:“放心吧,有我在你家姑娘絕對無事。”
霧雨颔首,而後眉頭緊鎖地凝視剛夾起塊肉的楚池。
楚池心下一虛,汗毛直立,她咽下肉才吞吞吐吐問道:“怎……怎麼了?”
“此去千裡,你不會騎術實在是難辦!”霧雨揉揉太陽穴道。
楚池頓時被說的面紅耳赤,她讪讪放下手中的飯:“我可以學的。”
“那便現在學吧。”霧雨一錘定音,拍拍手出門。
“啊?”楚池歎口氣,求助地看向任洲微,後者别開臉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