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謝壯士。”女子怯生生擡眼，小兔子般看向他，驚得毛虎踉跄退入隊伍末尾。

山風掠過枯枝，楚池執起少女冰涼柔荑：“姑娘芳名？可還有親眷？”

“奴名凝然……”哽咽聲倏地破碎，“爹爹他……他們當着我面……”單薄身軀驟然撲進楚池懷中顫抖。

輕拍着泣不成聲的少女，楚池瞥向正在收殓屍首的部下：“我叫楚賽英，是天狼師左軍的小隊長，若姑娘不棄，可暫随我軍。隻是軍營重地也多有不便，不如……讓毛虎跟着你保護你。亂世之中，女子确實是寸步難行。”

“求将軍收留！”凝然攥緊她戰袍前襟，将頭又往她懷中靠了靠。

“好！那便依你！”楚池解下腰間玉牌系于少女腕間，未曾察覺懷中人垂眸瞬間，唇角轉瞬即逝的冷意。

毛虎倚着古樹抱刀而立，喉間忽覺幹澀。

楚池安置好凝然後，正欲歇息便接到監軍議事傳召。踏入營帳時，她發現氣氛異常凝重，帳中諸将猶如石雕般靜立，營中謠言傳的兇，衆人對她列席軍機早已麻木。

“怎麼了？”楚池目光掃過衆人緊繃的面容，率先打破沉寂。

“那厮前日剛簽下招安書，昨夜竟七竅流血暴斃帳中！如今十八寨群龍無首，各寨主為争頭把交椅，把山道都染紅了！一十八寨，還是變天了。”一隊隊長全楊握拳重捶木桌。

晏景清将輿圖重重拍在案上：“原定三日後受降，現下怕是要強攻了。”

楚池按住輿圖邊緣：“且慢。可知寨中醫師作何診斷？”見全楊愕然搖頭，她輕叩腰間佩劍，“邬德厚之死顯然别有隐情，此時貿然進兵，恐正中幕後黑手下懷。”

“難道要坐視匪患蔓延？”全楊剛開口就被晏景清擡手制止。他忽然将視線轉向楚池：“楚小隊長可有何高見？”

“放出邬德厚留有血書的傳言，再遣暗哨混入送葬隊伍。”楚池抽出匕首釘在輿圖中央山寨位置，“虎狼相争，總要有人遞把刀。”

此後三日，軍營内風平浪靜，山間卻沸反盈天，說是一十八寨的鎮山之寶不翼而飛。凝然生得靈秀可人，更兼一雙巧手調理得軍中夥食大為改善。楚池便借着試菜之名常往夥房湊趣，十次倒有九次撞見毛虎正圍着竈台打轉，那莽漢連遞柴火都要搶着搭話。

雖面上與凝然談笑，但她對于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始終留了心眼，她趁晨間軍議向晏景清低語：“這姑娘來得蹊跷，若真是山匪派來的暗樁……”

晏景清心中也有疑：“尋常女子怎會自請入軍營？”

“三百弟兄的性命，賭不得半分。”楚池叩了叩桌角，“煩請大人派人盯着。”晏景清颔首應下。

楚池交代罷便退出，回營帳時便見毛虎如石像般杵在門外，雙目赤紅似要滴血。

“老大！我當年劫道從不傷婦孺，從前劫醫館也是迫不得已！”這漢子竟聲帶哽咽。

楚池銜着從晏景清處順來的果子直樂：“你不會是……喜歡上人家凝然姑娘了吧？”

毛虎眼神亂飄，蓦然紅了耳根：“不知道不知道。我……我就是覺着她揉面團的樣兒好看……”

楚池噗嗤吐出果核，故意玩笑道：“那可怎麼辦，凝然姑娘前幾日才同我說她最讨厭匪寇了。”

“可……可……”毛虎如同萬箭穿心，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宋鼎抱着草料經過時搖頭：“虎哥這漏勺性子，早晚把軍機密報和着蔥花烙成餅。”

“鼎兒說的對，虎子，留個心眼吧。”楚池斂了笑意按住毛虎肩頭，“你可别什麼都同人家說，現在是敵是友都還分不清呢。”

毛虎強忍着心痛歎口氣：“老大你放心，營裡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會往外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