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的時候,我竟然蜷縮在一個破麻袋裡,麻袋裡還有一股嗆人的味道。
而且我好像不是一個人,我扭了扭屁股,屁股旁邊還有一團軟溜溜的□□。
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鑽到那個人胸膛前面。
是蕭騰。
他也醒了,怔着一張單純無害的臉,呆頭呆腦的望着我。
我瞪大了眼睛,向他展開一個疑問的表情。
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一無所知。
我們的手腳都被綁了,嘴裡還塞了臭布條,裹在這個肮髒不堪的破麻袋裡,處境十分尴尬。
我的意識剛剛蘇醒,腦瓜子還不太好使,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這時麻袋口突然被解開,微弱的光線透了進來,可憐的一絲清新空氣開始鑽入我的脾肺。
我大口的喘着氣,看清眼前的場景,是一間破舊封閉的小屋。
我也看清了眼前的三個男人。
一個瘦高,很斯文的戴着眼鏡;一個野蠻相,胳膊還紋了一圈梅花;另外一個像個少年,十六七歲的樣子,眉眼之間透着一股清冷。
野蠻男把我們放出麻袋,扯下我們嘴裡的臭布條。
嘴裡的臭氣離去,我趕緊呸了兩口,急切的問,“你們是誰!”
回答我的是那個野蠻男,他浪蕩的笑了兩聲,又彈了兩下煙灰,扯着底氣十足的嗓子說,“不好意思了,蕭老闆搶我們老大的礦,我們也隻有得罪得罪蕭公子了。”
我當時差點原地吐血。
我一個搞心理學的,竟然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場商業綁架……
這特麼不是一個商戰片好麼,别跟我玩這套,我使勁擺弄着手腕,野蠻男又嘿嘿一笑,“扯不開的妹子,歇歇吧!隻要蕭老闆把礦讓出來,我保你們平安無事。”
我當時腦子還處于半遊離狀态,第一是沒從這個場景中反應過來,第二也有點不肯相信,總覺得自己沒準是在做夢,我想把手腕松開掐自己兩下,看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我這種感覺,就跟很多患者不相信自己受到的打擊,産生的逃避心理類似。
但是意識越來越清楚後,我意識到這是真的,不是做夢……
于是我真切的體會到了我的患者發現自己的創傷是真的,不是做夢後,那種崩潰無助的心情。
每個人的身體對逆境都有無意識的應激反應,這是一種自我防禦機制。
所以我的應激反應就是,立即咆哮大哭了起來……
我知道這樣挺沒臉的,畢竟我是一個心理療愈師,此刻的我應該沉着冷靜,高端大氣,智商爆棚,妙語連珠……打起勇士的精神跟壞蛋進行一場心理的博弈。
但,生活不是電視劇,我隻是個普通的女人,擺脫不了身體的自然反應。
所以,是我的身體在哭,我和它沒關系!我不認識這具丢人的肉身。
我的哭聲振聾發聩,淚灑庫房,分貝直達120,哭的我腦袋直嗡嗡。
但那三個人好像沒事似的,似乎見慣不怪,由着我哭夠了再說。
這一定是三個很有經驗的慣犯,一點也不嫌棄被害者的噪音,我一邊哭,一邊望向蕭騰。
我心想小天使一定吓壞了。
小天使怎麼可能吃的了這種苦頭。
但讓我以外的是,蕭騰一臉平靜的看着我,好像對面三個是他的好兄弟,我們隻是在玩兒過家家。
四個安靜的男人看着我哭成了一隻大花貓,然後慢慢平靜下來,最後變成嗚咽。
野蠻男對十六七歲的少年使了個顔色,後者便拿了個紙巾,過來給我擦臉,還有醒鼻涕。
還是挺貼心的麼……我用力一醒,大片鼻涕差點蹭他手上。
等我哭完,三個男人開始做自我介紹。
野蠻男叫花叢,斯文男叫坤坤,少年叫小A。
花叢的意思是,蕭老同志開礦開到他們老大的地界上了,這事兒不能忍,必須把礦還給老大。
我心裡的判斷是,蕭老同志開了個礦,他們老大眼饞了,想占為己有。
反正這是土财主和土财主的戰争,蕭騰是受害者,我……我勉強算是受害者家屬。
“隻要你現在給你老爸打電話,叫他同意放棄南城那個礦,我們立即放你走。”大花叢把手機遞給蕭騰,并摘了他嘴裡的臭布條。
蕭騰沒理大花叢,但明顯被臭布條熏的不清,呸了兩口後,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大花叢又說,“反正你們家也不差這一個礦不是?”
蕭騰依舊沒說話。
受害者最初都是倔強的,大花叢并不急,隻是笑呵呵的掏出一把匕首,刀尖锃亮,“蕭公子啊,您好想想,是一個破礦重要,還是您光潔細膩的臉蛋兒重要?”
我心一提,瞬間止了哭,這要是劃破了小天使絕妙的容顔,還不比殺了他更難受?
我心裡一萬個念頭都在想,蕭騰是我的顧客,是我投資人的兒子,是我的上帝,是我祖宗,是我财神爺!
失去了财神爺就是失去了錢,我是不會和錢過不去的。
于是我快速的處理了身體的應激反應,理智慢慢歸位,開始暗搓搓的打量了這三個人。
斯文男和少年小A明顯沒什麼主動權,看來大花叢就是小頭頭,他端詳着蕭騰的麻将臉,還在譏笑,“蕭公子可得想好,這麼俊的臉,傷了多可惜。”
我盯着大花叢的臉,心裡一沉,慢慢閉上了眼睛。
陶老師曾經說過:腳本排列,非患者不可做。
但現在人命關天,我把心一橫,腦海中無數風暴逐漸隐退,我凝神屏氣,利用骨骼中的力量牽引着身體每一部位的血液交融、旋轉,我的腦海中出現一張臉,那張臉腮胡濃密,氣勢洶洶,我将自己的氣韻與那張臉融合。
最後,我睜開眼睛。
這是我第一次,自己為自己做腳本排列。
我進入了大花叢的腳本世界。
進入到他的腳本,瞬間的感覺是心氣一提,有種略嚣張的氣質,但很快,那嚣張氣焰被某種情緒壓下來。
大花叢的情緒,整體穩定,偶爾毛躁。
我帶着大花叢的感覺,轉頭看向蕭騰。
并沒有感覺到惡意……我松了口氣,心裡頓時安了很多。
沒有惡意就好,他隻是吓唬吓唬蕭騰,貪财,不傷性命。
腳本排列的時間不宜過長,更何況他也不是我的患者,名不正言不順,我體會到大花叢對蕭騰無惡意後,便立即從他的腳本中分離了出來。
對蕭騰沒有惡意,也就是對我沒有惡意。
于是我,“臨危不懼”的,“豪氣萬丈”的,“奮勇無敵”的,蹦過去,擋在了小天使胸口前,英雄臉一揚,“别傷害他,有事沖我來!”
大花叢被我吓了一跳,怔了一下,繼而又好笑的看着我說,“呦,挺仗義啊,剛剛不是還在哭鼻子嗎,怎麼這會兒厲害起來了,基因突變了?”
我斬釘截鐵的說,“我得保護他,他是我男朋友!”
說的太認真,我自己都快信了。
“呦!”大花叢突然笑眯眯起來,像一隻加菲貓,“這麼癡情,不如勸勸你男朋友想開點,不然兩張小嫩臉都保不住。”
“誰用你保護。”背後的聲音頗為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