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也不能這麼說,那萬一我不想等你了呢?”顧知北還是生氣。
姐姐忽然沉默,神色有些黯然。“如果等我讓你很累的話,那你就繼續往前走,我會追上你的,一定會的……”姐姐的溫潤如月的眼中升起明亮的光,“我想成為,能和你并肩同行的人。”
那個時候,顧知北是衆所周知的天才少女,而且還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天才少女。不僅在短道速滑上一舉奪得世錦賽冠軍,而且還以超高的分數被國外名校拟錄取。
“我們當然會并肩同行。”顧知北輕踮腳,吻上姐姐的臉頰。
從那之後,顧知北發誓會守護好姐姐的花滑,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可是,你真的,心甘情願嗎?”
發問聲空靈寂寥,似乎從心底而起。
顧知北再恍然擡頭時,卻看見自己被隊友絆倒,左腳側滑出去,落在對手的鋒利冰刀即将落下的地方。
下一秒,冰刀毫不留情地踩下去,撕心裂肺的痛感從腳腱和小腿相接的地方傳到周身。因為穿衣的疏忽,防護服在那裡留下縫隙,好像是專門為這意外一腳準備的。
“顧知北!”
疼痛使她分辨不出這聲呼喊是來自林南,還是來自孫純熙。
她匍匐在冰面上,衣服背上繡着的血色玫瑰,像是綻放在冰面上的彼岸花,絢爛而絕望。艱難擡頭的時候,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順着臉龐滑落,模糊的視線範圍内,她隻能看見那群呼嘯而過的身影。
好想就那樣死在賽場上。
顧知北的腦子裡隻有這一個念頭。
“起來呀!顧知北,她們又過來了!快點起來呀!起來!”聽聲音,應該是孫純熙在喊她。
可是,她已經在全場嘲諷的處境下出場迎戰了,如果再這樣慘烈收場,她向來驕傲的面子往那裡放?
而且,明明勝利唾手可得,憑什麼那麼聽話地拱手讓給别人?
顧知北咬牙忍着疼痛,努力地試圖從冰面上爬起來。
“快點起來!起來!顧知北!”
不知為何,顧知北覺得天旋地轉,連身體都随之前後搖擺。
地震了?還是……
眼前陡然模糊後又陡然清醒。
逐漸清晰的視野中,顧知北看見孫純熙抓着自己的衣領不停搖晃。
“行了行了,我醒了,你别再搖了,搖得我頭暈。”顧知北一把推開她,擡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微微有些汗濕和發熱。
“你還說呢!你差點吓死我了。剛上飛機就說不舒服要睡覺,結果還沒飛到十分之一的旅程就開始發燒。要不是空乘姐姐人美心善,給了我們好多冷毛巾,你啊還不知道會不會燒傻了呢!”孫純熙說着,開始收拾自己膝蓋上疊放的那一大堆毛巾。
“是麼,謝謝你。不過,我燒了多久?”顧知北邊用衣袖擦了擦額頭,邊問道。
“嗯——,差不多有大半天了吧?這都還有倆小時就下飛機了。”孫純熙還是不放心,伸手用幹淨毛巾又替顧知北擦擦臉。
卻被顧知北攔下毛巾,自己擦起來。“好,我知道了,謝謝。”
“你……”孫純熙欲言又止,還是鼓起勇氣說出口,“要不,你還是去醫院做個全面都檢查吧?你這一整月都斷斷續續地發燒,怪吓人的。”
“我自己就是醫生,還用得着去找什麼醫生?”顧知北拒絕的态度很強硬。
孫純熙怕她又氣燒了,趕緊改口,順着她的話頭:“好好好,你是醫生,不用去看醫生。那要不再睡一會,等會我叫你。”
“好。”不知是不是做夢的緣故,顧知北覺得很累,靠着座椅背睡着了。
“哎,顧知北,你為什麼總是這麼愛逞強呢?”孫純熙偷偷拿走她手裡都毛巾,又替她擦了擦臉,讓她倒在自己的肩膀上睡。
孫純熙正要靠在顧知北頭上,也休息一下的時候,偏偏被人叫住。
“又見面了。”
來人的聲音很特别,沒有輕易能辨别出男女性别的聲線起伏,像是一杯涼了的白開水,平平淡淡卻又别有魅力,渾然天成得沒有絲毫雜質。
“你是……”孫純熙壓低了些聲音,怕吵到顧知北,“李奕涵。我記得你。”
畢竟,你是敢在我面前說自己才十八的人。後半句話,孫純熙沒有說出口。
“我很好奇,你和顧知北前輩是什麼關系呢?”李奕涵問得很直接。
好在孫純熙不傻,不至于對于陌生人問的什麼話都誠實應答。“我們什麼關系,你看不出來嗎?反倒是你,你怎麼會認識顧知北?”
“你能知道我是短道速滑國家隊的。那麼我怎麼不能知道我們隊之前有一位美名遠揚的‘玫瑰小王子’呢?”李奕涵說。
“有點道理。”孫純熙見對方也算坦誠,也打算回一點相同的坦誠。
但也隻有一點。
“我和顧知北都關系,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麼關系。”孫純熙先買了個關子,然後壓低聲音小聲說,“我跟你講,但是你不能去外面亂說噢。”
“嗯。”李奕涵點頭。
“我是她女朋友。”孫純熙一本正經。
李奕涵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孫小公主急了。
“笑你胡說八道。”李奕涵笑着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