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北看見江栩然和尹冰前後相随着走出來。江栩然換上了一身溫婉略奶的天藍色學院風便裝。淺藍色的毛衣開衫,搭配着天藍格子短裙,露出一雙白嫩細長的腿,周身的氣質很像那種溫柔的校花學姐。
兩人反鎖好更衣室的門,轉身準備離去,似乎已經忘記了在門外等待的顧知北。
“你這麼穿,不冷嗎?”顧知北沒想挽留,隻是擔心她。
原本已經與她背道而馳的兩人,忽然停駐。不過,尹冰才不會為顧知北停留,主要還是因為她身側的某人心軟了。
“栩然,剛剛不是說好……”尹冰剛開口的話,就被對方輕輕搖頭制止。
“那樣不好,你還是稍等我一下吧。”江栩然對尹冰說完,回身轉向顧知北。
顧知北這才看到她手裡還拿着件深藍風衣,同時還看見她對自己莞爾一笑。
“你是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江栩然問她,視線似乎瞟了眼她黑色長裙上左胸口别着的白色小花。
原本應該是顧知北自己主動開口的,現在卻變成了對方提問她來回答。但就算是這樣,顧知北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關于她們,關于這段關系。
“我想見見你。”顧知北找了個話由搪塞。
“嗯,那現在我們見到了。”江栩然很耐心,像是幼稚園裡引導小朋友的溫柔老師,“你沒有别的想說的了嗎?”
顧知北猶豫不決後,終于鼓起勇氣:“江栩然……”
“嗯。”好像無論她要說什麼,江栩然都會接話。
“……年少無知的時候,我确實做了些錯事。我知道傷害了你,我真心向你道歉,對不起。”說着顧知北朝她深鞠躬。
“沒關系。”江栩然輕描淡寫的軟糯聲音,帶着淺淺鼻音,“我不怪你。而且,那也不是你的錯,你本來就不用道歉的。”
顧知北搖頭,堅持己見,“不,是我錯了,我該向你道歉的……隻是這道歉來的有點遲,對不起。還有……我想……”話到此處,她又猶豫起來。
“你想要什麼?”江栩然輕聲問她,明亮的眼睛裡閃着星光。
或許是那閃爍的溫和星光太過絢爛,顧知北原本打算順口說出的話,全都堵在心裡。
對方朱唇微啟,似乎是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輕抿住嘴。
就像是漆黑夜幕中悄然滑過的一道流星,照亮了一些掩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
顧知北突然回想起從前江栩然說過的一句話。
“想要什麼都可以哦,顧知北。”
那個時候,她們在異國他鄉的街頭閑逛,偶然在一家手工婚紗店的櫥窗前駐足。
雖然當時的顧知北一邊敲打對方溫柔的小腦瓜,一邊傲嬌地率先轉身離開。但她其實在心裡很清楚江栩然這話的意思。
隻可惜,那時候的顧知北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而更遺憾的是,她再也不可能是從前那個顧知北了。
所以,也更不應該有某些越界的妄想。
心頭的沉重感,伴随回憶悄然而至,卻反倒讓顧知北長長松了口氣,大大方方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即使這個打算多少違背了她内心的真實想法。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或許,我是說或許,我們還能做朋友?”顧知北問得小心翼翼。
但說實話,即使隻是做朋友,顧知北都沒把握對方會答應自己。
她不敢再有這種癡心妄想。
顧知北還沒等到江栩然的回答,倒先等到了尹冰劈頭蓋臉地一頓罵:“你個混蛋,想得還美呢?做朋友?做夢吧你!”
“尹冰!”江栩然趕緊拉住情緒激動的尹冰。
看着江栩然眉梢隐隐的憂慮,尹冰才勉強放棄了痛打顧知北的計劃。
“你快點回絕她,讓她死心,然後我們就走。”尹冰有些生氣地撇過頭,故意不去看江栩然。
“好。”江栩然答應。
短暫沉默後,江栩然對着顧知北溫柔一笑。這一笑讓後者恍然,感覺回到了從前。
可同時,顧知北又能敏銳地感覺到,這笑裡似乎藏着點别的東西。
比如……失望?
“原來隻是想要這個。”江栩然似乎松了口氣,“那我答應你了。”
這話讓在場的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驚異神色。隻不過,顧知北是驚喜,尹冰是驚吓。
“真、真的嗎?你是認真的嗎?”顧知北不放心,怕是自己在白日做夢。
“嗯。”江栩然點頭,笑容明媚,“我當然是認真的。”
如枯木逢春,顧知北連着好幾天的陰霾情緒這時都散得一幹二淨。她甚至竊喜得有些飄飄然。
“答案我給你了,你回去吧,再見。”江栩然跟她揮手告别,親切和善的樣子似乎是在同小朋友作别。
但顧知北仍不敢相信她能如此輕松地跟江栩然成為朋友關系,一時間依舊愣在原地。
“你愣着幹什麼?”尹冰很是不滿,“得了便宜還不賣個乖?非要我打一頓你心裡才好受是不?那我也不介意出這個力……”說着她就真的開始挽袖子,氣勢洶洶。
“别這樣。”江栩然趕緊制止她,“我來處理,好吧?”
“行……吧。”誰叫江栩然從小就是尹冰放在心尖上的好姐妹呢。
然後,在尹冰的注視下,江栩然走到顧知北面前,伸手替她捋了捋頭頂桀骜不馴的呆毛。
“你頭上這個呆毛怎麼還是老樣子?明明都是大人了,怎麼看起來卻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江栩然的聲音忽然低落,透出股落寞感。
“對不起……”不知為何,顧知北會在這個時候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句話。
“不用說對不起。”江栩然拍拍她的頭,明白她在為什麼道歉,“反正都過去了,不是麼?而且你剛剛也說了,那是年少無知的錯事……”
短暫得像是錯覺,顧知北覺得有那麼一刹那江栩然的神色突然認真,眼神中交織着落寞與委屈。
“……當時我們都太幼稚、太無知,”江栩然說着眼圈微紅,刻意壓低的聲音掩不住那股顫抖,“才會錯把友情當□□情,對嗎?顧知北。”
不對。
我們都沒有弄錯。
顧知北很想極力否認。但那股洶湧而起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堵得她覺得哽咽。
她沒有資格再說不對了,因為她剛才已經親口選擇了朋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