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再搭話,轉頭對顧知北說:“我們該走了,知北。”
顧知北仍舊一副冷冷的态度。
“你先回吧。”那人越過顧知北,再次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心領神會,微微示意後便頭也不回地往所裡撤。
“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那人依舊面色沉穆。
顧知北卻開口反問他:“……其他人呢?”
“其他人?”那人重複了一邊問題,緩緩開口,“你是想問林南?還是想問江栩然?”
對方言語裡透露出的挑釁意味,讓顧知北很想打人。但她隻是攥緊了拳頭,保持平靜語氣解釋了一邊:“我是在問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
“哦?”那人奚落似地一笑,“但是我想,除了這兩位以外的其他人,顧大小姐并不在意,對嗎?或者說得更具體一點,這個世界上除了江栩然之外,你顧知北不會再在意任何人的任何感受……”
“林冀!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顧知北憤怒地打斷了他的話。
卻沒想到對方會用更加氣憤的語氣吼回來:“顧知北,你給我放尊重點!收收你那目中無人的性子!論老一輩的交情,你多少都得給我乖乖跟着林南一起叫二叔!況且我大半夜地往這裡趕可不是來提什麼白眼狼的!要不是看在你家裡人的面子上,我才懶得管你!”
“好啊,那就别管我啊!讓我打死那個畜生,再把命賠給他們家!這樣以後大家的生活就都能清清淨淨的!”顧知北剛說完就急急忙忙跑下台階,很硬氣地從林冀身邊走過。
面對顧知北如此暴躁的态度,林冀雖然被氣得不行,但更多的感受還是震驚。因為他從來沒見過這位被長輩們公認的“别人家的孩子”會有這麼叛逆的一天。就算是八年前那個時候,“顧知北”這三個字也絕對不會和打架鬥毆、頂撞長輩這類事情挂上半毛錢的關系。
好像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這位名叫“顧知北”的孩子應當和她名字一樣,懂得明辨是非道理,保持令所有人都滿意的優秀的名門小姐的模樣。
但是,可惜,所有人都忽視了,在這種近乎完美的設定中,那位被設定者恰恰是最不可能得到滿意的那個人。因為她的每一次行動,都必須首先以别人的感受為參考,而不是她自己。
她叫顧知北,但她不是名叫顧知北的人,隻是一個被那群愛她的人以愛她為名牽引的提線傀儡。
不知在什麼時候,她剪掉了纏繞在她身上的傀儡線,然後變成了他們似乎再也抓不住的顧知北。
等林冀緩過來的時候,顧知北已經快要走出派出所的大鐵門了。他不知道這個突然叛逆的孩子要去哪裡,隻是覺得如果不想辦法叫住她,後果可能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顧知北,你做這些的時候,有想過你奶奶嗎?”林冀盡量用緩和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果然,如他所料,顧知北停住腳步。
林冀乘勝追擊:“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本來就不好,又剛剛經曆你爺爺逝去的打擊,你忍心在這個時候,再讓她承受一次失去?”
顧知北沉默不語,隻是朝着離開的方向靜靜站在原地。
“她是最疼你的人,就算是八年前那件事,她也……”
林冀預想的話還沒說完,被顧知北冷冷開口打斷:“你沒資格跟我提八年前的事。”
“好,那我不提,我隻是希望你不要那麼沖動,很多事情或許并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難以解決和釋懷。”林冀委婉地勸慰她。
顧知北似是嘲諷地輕笑了一聲,說:“是麼?可是你們并沒有給我解決和釋懷的機會,你們不是隻給了我一道命令麼?”
林冀被怼地一時間找不出話接下去,因為事實确實如此。雖然現在看來他們當時的解決辦法确實有些偏激,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們……”
林冀話剛出口,顧知北突然轉身朝他走來,自顧自地拉開另一邊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走吧,去你想帶我去的地方。”
平靜的話語莫名讓林冀有些吃驚。他懷疑這個孩子已經猜出來他們要去哪裡了。
或許是覺得他太過拖拉,顧知北又加了一句話:“不快點麼?說不定人家方會長很忙呢,沒空在醫院一直呆着等我們。”
“……”盡管被猜中了,林冀仍舊是打死都不承認的态度,“我是帶你去上藥,隻是順便看看方澤,畢竟是你先動手。”
“呵,好的呢。”顧知北一隻手肘搭在車門扶手上撐起頭,随意盯着窗外,沒有再看林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