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消散之前,顧知北聽到了一點那個人打電話的聲音和一陣警笛鳴叫聲。
“警察來了,都扔在這裡吧,外面這個死不了,裡面那個應該快了……”
顧知北很慶幸她在開車過來的時候就有跟林南說自己來這個廢棄體育館的事情,畢竟以林南那種謹慎的性格不僅會自己開車跟過來,還會叫點靠譜的人一起來。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顧醫生。”那個人在顧知北的耳邊留下一句話,似乎還将某個觸感冰涼的東西塞進她的右手裡。
顧知北想伸手抓住那個遠去的模糊身影,但下一秒她的眼前卻陷入一片黑暗,意識消散。
等到顧知北再次醒來,在她面前的是醫院天花闆上明晃晃的白熾燈,病房的窗外已然夜幕降臨漆黑一片。就在她想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林南突然蹿入她的視野中,死死地把她按回到病床上。
“我知道你想看什麼。”林南沒有松手的意思,隻是眼神有點回避顧知北,“但是她現在在搶救室,你去了也隻能在外面等,而且……哎呀,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床上吧。”
“我隻是想去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顧知北說完,感覺自己被包紮好的腦袋還是有點嗡嗡地疼,于是不再用力反抗。
林南也就此松手,回到床邊的木椅上,“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搶救室外面那群人恐怕比你更急,連江栩然那位還在月子裡的姐姐都來了。诶……有個姓王的警官說等你醒了要來問問你,顧知北你老實告訴我關于今天這件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啊?”
顧知北沒有說話,隻是搖頭。
林南也不為難她,“算了算了,你都被打暈了,想來也是不知道内情的。這次你挨打的事情我還沒跟你家裡說,怎麼辦?說不說?不過好在醫生說是皮外傷,裡面沒有什麼大傷。”
“不問就不說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顧知北說。
“啊?這還不是大事?你差點就被人噶了诶。”林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跟着你過來,你就白送個人頭在那裡好吧。”
林南話音剛落,響起一陣敲門聲。
“誰?”林南朝門口喊了一嗓子。
“林小姐,是我,王旭,那位之前跟你問話的警官。”門外的王旭用輕柔禮貌的聲音回答。
“顧知北還沒醒……”林南給顧知北使眼色。
“沒事沒事,我就是想進來看看顧小姐的情況,因為剛剛總局那邊來電話了,也很關心顧小姐的情況。請問方便我現在進來一下嗎?”王旭說。
“不方便。/進來吧。”林南和顧知北同時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複。然後林南震驚地看了顧知北一眼,顧知北隻是對她笑笑。
得到許可後,王旭打開病房的門走進來,進來之後又帶上了門。他走到顧知北床尾,禮貌地詢問:“顧小姐,請問您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再叫醫生過來檢查一下?”
“不用了,好得很。”顧知北擺手,轉而問他,“你們有抓到那個人嗎?”
王旭瞟了一眼林南,然後才回答她的提問:“很抱歉,我們到的時候那個歹徒恐怕從别的地方逃出去了。但是請放心,我們留了幾個人繼續搜查那片區域,也通知了各個道口的交警加緊排查工作。”
“你們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怎麼排查?”顧知北滿臉懷疑。
王旭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打算透露一些内部消息給她:“根據相關知情人士提供的線索,我們懷疑這次襲擊你們的人跟設計謀殺周老闆的人是同一個人,而那個人曾經出現在周老闆公司地下車庫的攝像頭裡。雖然看不清具體長相,但是大概的身材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所以我們讓警局的側畫師根據監控大概畫了一份肖像。”
“謀殺?”顧知北皺眉,“不是車禍嗎?”
“抱歉,這屬于案件内容,我不方便繼續透露更多了。”王旭一臉歉意地撓頭,随後掏出本子和筆詢問顧知北,“顧小姐,關于這次的事件,我能詢問你一些細節嗎?如果您不舒服的話,我們可以之後再找時間……”
沒等他說完,顧知北就給出答複:“沒問題,你問吧,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
“好的。”王旭打開記錄本,開始詢問,“請問您是怎麼知道江小姐在舊體育館的呢?”
“聽周雨說的,這些天她跟江栩然住在一起。因為我早上下飛機後一直聯系不上江栩然,到周雨父親的追悼會送過我們科室的花圈後順便就問了她一下。她說早上江栩然出門的時候提了一嘴去舊體育館的事情。”顧知北說。
“嗯,那下一個問題是請問您到舊體育館之後有沒有碰見什麼人?因為那裡一般不會有人出入,如果有碰見的話,很可能是犯罪分子本人或者幫兇什麼的。”王旭問。
“有,江栩然的雙人滑搭檔,程戈。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好出來,而且一副蠻高興的樣子。”顧知北說。
“好的。”王旭匆忙在本子上書寫,繼續問下個問題,“那麼你為什麼要去女更衣室呢?”
“因為我找到了江栩然掉在地上的包,還發現旁邊樓梯上有淩亂的腳印和拖拽的痕迹。所以我追着那些腳印一路到了女更衣室門口。接着就看見門被木闆釘死了,但我聽到裡面有微弱的敲門聲,想來應該是江栩然在裡面。”顧知北說。
“敲門聲?”王旭重複問了一遍。
“對,有什麼不對勁的嗎?”顧知北不解。
王旭簡單解釋:“當我們把門破開之後,江小姐是倒在離門有段距離的牆角的,而且她是被人迷暈之後割……”
王旭沒說完的話終止于林南刻意的咳嗽聲。随後兩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
“割什麼?”顧知北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之前夢裡那個血腥的場面重新浮現在她腦海中,問話聲微微顫抖,“冰刃割腕嗎?”
這句提問讓在場的另外兩人同時擡頭看她,都瞪大了雙眼。
“不是,顧知北……你怎麼知道的……”林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突然緊張起來。
“奇怪了。”王旭又看了一眼林南,接着用審視的眼光盯住顧知北,稍微調整握筆的姿勢,“顧小姐明明都沒有打開門,又怎麼知道江小姐是受了這種傷呢?”
“……”顧知北沒說話,隻是深深埋下頭。
王旭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不像是在詢問被害人,倒有幾分像是在審問犯人,“顧小姐連兇器都說得這麼準确,該不會是有所隐瞞吧?”
“我沒有。”顧知北擡頭跟他對視,神情格外堅定。
“可是我們在你的右手發現……”
王旭的話剛說出口,又被林南刻意打斷了。
“王警官,你們隊長都說了那是歹徒的詭計,是在顧知北昏迷之後塞到她手裡的。”林南說。
林南的話讓王旭想起了上級的叮囑,但即便如此,他對顧知北右手持有那把冰刃兇器的事仍持懷疑态度。于是,他換種策略套一下顧知北的話:“聽說顧小姐跟江小姐的關系不一般,好像網上還有人說顧小姐從前就很讨厭江小姐……”
雖然眼前這兩人半吞半吐地說着這次案件的某些情況,但顧知北也算是大概聽明白了王旭的态度。很明顯,她昏迷之前右手感受到的冰冷觸感是歹徒對江栩然行兇用的工具,而王旭懷疑她有參與這次對江栩然的事件。
“所以王警官是懷疑我跟她割腕有關系是嗎?”顧知北擡頭看他,“那我就告訴你,我的确跟這個有關系好了。”
林南恨不得用自己拳頭堵住顧知北的嘴,“摔糊塗了是吧?跟你有什麼關系啊?你明明被打暈在門口,門都沒打開呢!”
“林小姐這麼緊張做什麼?”王旭瞟了眼林南,繼續問顧知北,“不然聽顧小姐說說是有怎樣的關系呢?”
顧知北卻一笑,“可我憑什麼告訴你呢,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王旭臉色微變,陡然嚴肅起來,“顧小姐難道不想為自己辯解一下……”
沒等他說完,顧知北就回答了他:“沒什麼好辯解的,因為曾經的我确實造成她受過類似的傷。但我想糾正王警官一件事是我從來沒有讨厭過江栩然……相反的是,我很愛她,愛到可以放棄我曾經所擁有的一切。”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王旭無話可說,隻能找個借口禮貌離開。畢竟他的頂頭上司和見不着面的隔級上司們都特地打電話問他這位小姐的情況,想來她應該是個自己不能輕易得罪的人。
已經拉開門準備走出去的王旭又被顧知北叫住。
“怎麼了,顧小姐?”王旭回頭笑着問她。
“這次她傷的是哪隻手?”顧知北問。
王旭回想了一下當時現場血腥的場面,“左手,上面還有串佛珠。”
“謝謝。”顧知北記得二哥說江栩然自殺那次也是割的左手。
“不客氣,好好休息,顧小姐。”王旭帶上門。
聽到門外腳步聲走遠後,林南抓住機會問顧知北:“不是,你不是昏過去了嗎?怎麼知道她是被冰刃割腕的?”
“瞎猜的。因為我離開的次年,她就是在那間更衣室裡用冰刃割腕自殺的。”顧知北輕描淡寫的語氣好像是在講某個與自己無關的人,但她此刻的眼神已經迷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事情。
“我去,這種大新聞,我聽都沒聽到過。估計是她父母花錢封鎖消息了吧。”林南震驚,“不過,你怎麼知道的?當時你明明在國外啊。”
“是我哥幫我來處理一些後續事情的時候無意撞見的,他救了江栩然。”顧知北說。
林南頓悟,“所以你剛剛說你跟割腕的事情是有關系的。”
“嗯。”顧知北點頭。
“嗯你個大頭鬼啊!”林南恨不得一拳捶死她,“你跟現在這個完全沒關系啊,你那樣說會很容易讓這個成天疑神疑鬼的警官起疑心的。”
“我要去看看她。”顧知北坐起身。
林南又匆匆忙忙攔住她。
兩人争執不下的時候,又有人敲響了病房的門。
“誰啊?”林南問。
“我是周雨,剛剛聽王警官說顧知北醒了,所以來看看。”門外傳來周雨的聲音。
“進來吧。”顧知北說。
周雨打開門走進來,先看了看林南,繼而看向顧知北說:“我想單獨跟你聊聊。”
“關于什麼呢?”顧知北問她。
周雨歎氣,“關于江栩然受傷以及……那位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