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剛在幽珩面前，她的精神一直緊繃着，在求生的本能下說了那麼多，又演得十分投入，當時沒覺得尴尬。

此時織春這簡單的一句誇獎，倒讓她後知後覺地尴尬起來。

她鎮定地瞥了暼周圍的環境，沉聲道:“走吧，我們進城。”

姜南沒有入夢引，那她應該是進城了。

此話一出，織春聽話地變回之前的大小，鑽進她袖子裡，溫漪甯也強迫自己将思緒放在姜南的去向上。

沒了幽珩的威脅，她尋常的僞裝應該不會有什麼人看出來。

當時被幽珩追着，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禦風術飛得特别快，這會兒回程時才發現，竟已經飛出城外快要上百裡路。

真是……從來沒飛這麼快過……

在東錦城城門處落地，她擡頭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匾，順着人流進去了。

東錦城瞧着格外繁華，比無方城不知道熱鬧多少倍，隻是前不久才遭遇了整座城池的命案，此時許多人臉上都還多多少少帶着些死氣。

來往間，許多人還大談城外遇見的神仙，說他們如何慈悲如何神聖。

不難猜，在經曆了這麼大的詭事之後，他們對自己認定的神仙格外崇敬，似乎這神仙就是他們沖破恐懼的力量。

也是他們對接下來的正常生活報以的期待，期盼着再無此般災禍，此後順遂長甯。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溫漪甯的目光不斷掃視着城中之人，本是尋人，卻意外從他們的言行中發現了凡人的祈願。

再想起織春記憶裡的那顆繁茂聖樹，十年……隻有十年……

若到時候她和織春沒有将聖樹挪回去，眼前這些人間煙火、世間百态，包括這一張張或鮮活或死闆的臉，都将徹底湮沒在天地間。

她不知道天地傾覆後，這世間會如何，或許黑沉沉再無生氣，或許天地改換出現新生的生靈。

但生在現下的這一番天地，她自然希望九州太平，四海皆安。

不小心與一個行乞的小女孩對視，她眼裡的好奇與疑惑，讓她胸口的血液灼熱起來。

隻是當下，她必須先找到姜南。

放出了不知道多少個尋蹤蝶，竟都沒有絲毫訊息，這讓溫漪甯越來越焦躁。

“你别着急，沒進夢引她就一定在這城中，或許正在哪個地方等你呢。”

織春輕聲安慰她，但這話對于溫漪甯來說，并沒有起到什麼安慰作用，她輕撫織春的背部，以示自己知道了，心裡卻百轉千回。

按理說，隻要在一定範圍内，尋蹤蝶是一定能尋到的，可為何今日這尋蹤蝶，在城内尋了許久都沒尋到？

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讓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溫漪甯心頭一跳。

一回頭，就看到一身張揚紅衣的燭越，正站在她身後，也不知看了她多久了。

“在想什麼？眉心都打結了。”

他這般誇張的形容，倒讓她松弛下來。

“姜南不見了，我醒來後才發現她根本就沒有入夢引，但我在城裡也沒找到她！”

“她在我這裡，當時你被拉入夢引，我在尋織春的時候遇到她正與魇妖拼命，順手将她救下來扔進了空間，她倒是與你的倔一脈相承。”

燭越說起和她一脈相承的倔之時，眼裡浮現出細碎的笑意，溫漪甯也聽着把心放了下來。

還好，她們都遇到了燭越師父。

再看向燭越時，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原來是師父把她救走了，我說我怎麼尋遍東錦城都沒找着她的蹤影，還好她遇到你了，不然魇妖可不好對付……”

魇妖？

溫漪甯神色一變“這裡還有魇妖？”

燭越收斂笑意點了點頭，溫漪甯蓦地失聲，魇妖……

魇妖可控制人的神智，在睡夢中殺人，但織春隻是造記憶空間的，它可以造夢引将人引入夢引，卻控制不了人的神智。

這麼說……這東錦城夢中殺人的事是魇妖幹的，而織春隻是造出大婚的夢引，将幽珩指定的人吸進去，隻是地點恰好都在東錦城罷了。

不——不對，哪有什麼恰好，幽珩能威脅織春，自然也能指使魇妖。

況且，以人之心修煉的魇妖，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幽珩隻提了一句，那魇妖便舉雙手答應呢。

如此看來，這次的東錦城之行，全是幽珩的謀劃。

以魇妖造大量殺孽吸引宗門的注意，他似乎笃定了她會跟着宗門的人來這裡，或許……方遮師兄發出的信号都在他的計劃之内。

為的，就是将她引過來，等她進城之時再将她拉入織春織就的夢引以續大婚。

整件事情瞬間清晰起來，溫漪甯将袖子裡的織春放出來，望着它那雙紫色的眸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既不是織春殺的人，它為何不反駁她？

那雙紫眸似乎看出了她的愧疚，看她時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就連聲音都那般輕柔:

“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