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死者雙目被剜,其緻命傷位于前胸,應是為利器一擊斃命。”
晨光微熹時,朔雨州街邊的一處早市上。
一具暴斃的婦人屍身當街橫陳,兩眼被挖,前胸染血,死相凄慘。
“根據屍身僵化程度初步判斷,死者應是于子時至醜時遇襲。”
涉案早市雖已緊急封鎖,然此時恰逢往日早市開市之際,是以邊圍上正擠了一圈密不透風的人群,四下裡盡是一片止不住的嘈雜。随行仵作稍稍放低了音調,與劉知州彙報屍身檢驗狀況。
昨夜三更,知州府衙外卻陡然鼓聲擂擂——竟是有人于一處早市的街道上發現了暴斃而亡的屍首。
劉知州負手而立,神情嚴峻地四下環視了一番。“報案者為誰?”
“回大人,是一名賣肉的張姓屠戶。”
劉知州偏頭朝随行護衛吩咐了幾句。随即,身着一襲粗麻的張屠戶便在劉知州的授意下被帶到了府衙衆人的面前。
“小、小民……見、見過大人!”張屠戶顯然是受了驚吓,慌裡慌張地跪拜行禮。
“快快請起,莫要慌張,本官想了解一下你昨日發現屍首的情形,可否詳細告知?”劉知州示意兩側侍從攙扶下哆哆嗦嗦的張屠戶。
“回、回大人的話,小民以賣肉維持生計,每日裡都會早起來此擺攤,可……”言及此,張屠戶不禁渾身顫抖,以手掩面,“可就在今日寅時,小民來趕早市的時候,就,就看到了街道上躺着一個陰影,小、小民走進一看,才發現竟是當街橫屍的周大娘啊!”
“如此說來,你同死者是舊識了?”
張屠戶還未回應,卻聽得不遠處的邊圍線外,倏忽傳來幾聲呼喊。
“他當然認識了,前日他還同周大娘因為叫賣的攤位問題發生過口角呢!”
衆人循聲望去,發現是被攔在邊圍外的民衆。
“畢竟周大娘本是賣菜的,每日天還沒亮就隻身一人早早地趕來搶攤位哩!”“他倆還常因為攤位的事兒鬧個沒完呢!”“說不準啊,就是張屠戶前日被周大娘斥罵了之後,懷恨在心,這才痛下殺手!”“對,然後他再去報案賊喊捉賊!”
“你、你們不要血口噴人!”張屠戶急忙甩脫侍從的攙扶,撲倒在劉知州面前大聲疾呼,“大人,小民冤枉啊!大人!”
劉知州正有些頭疼地想讓張屠戶先行起身,右後方卻倏爾傳來一句不疾不徐的話語。
“我想,應當不是張屠戶所為才是。”
這話惹得正争執的衆人頃刻間都循聲望去——
卻是解惜行不急不緩地自右後方踏步走出,語調沉穩鎮定。“畢竟,死者的死因乃是胸前為利器一擊斃命,想必下手之人多少有點身手才是。”
“你,你是誰啊?”衆攤販聽得有些愣神。
不曾想解惜行聽了這話,卻甚是随意地拂了拂袖。
“哎呀,諸位不必在意我,在下隻是個在劉大人府上蹭飯的罷了,”說着,解惜行還轉向一側查看屍身的蘇玄影,“是吧?”
“……嗯,”蘇玄影雙眸微斂,“說不定,此人還是個慣犯。”
“蘇公子,你可還看出什麼?”劉知州也提步上前靠近屍身。
“劉大人請看,”蘇玄影示意劉知州看死者空洞的雙目,“從死者的屍身上看不出什麼掙紮的迹象,所以,其雙目極有可能是在死後方被剜去的。”
“可是這就奇怪了,”解惜行沉吟,“如此一來難道不顯得多此一舉嗎?”
“的确如此……”蘇玄影自屍首旁起身,轉向劉知州詢問道,“劉大人,敢問可有查到這名賣菜的周大娘還有什麼旁的仇家?”
“唉,死者不過是一個普通農婦,能招惹什麼仇家?”劉知州眉宇緊蹙,長歎了口氣道。
幾人正欲再交談些什麼,卻覺邊圍外的衆人突然喧鬧了起來,紛紛叫嚷着想先回去。
既已大體确認此案非尋常商販所為,劉知州便下令收斂屍首,清理早市,疏散人群,盡快恢複街道秩序,且另派遣了人手去尋周大娘的親屬來認領屍身。
待殘餘的血腥味逐漸滲入難纏僵化的案情,府衙一行人也隻得先行登上回府的車駕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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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卻了輕盈的殘陽跌落在車蓋上,随着馬車駛過不甚平整的青石街道,好似拖曳下一條鮮紅的華帶。
“解少俠。”蘇玄影突然看向解惜行稍稍倚着車窗的側影。
“嗯,怎麼了?”解惜行應聲回首。
“關于那具農婦屍身,你可有想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