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柳溫律瞥向神色恐慌的衆人,冷笑一聲,“自然是,以命償命。”
此言一出,滿室駭然。
解惜行看了看滿目驚懼的衆人,片刻後,轉身對着柳溫律微微颔首,繼而拂袖背對衆人,輕歎道。
“自裁吧,我留你們全屍。”
霎那間,阒然無言。
直至許久,人群中忽有一名弟子抖顫着擡起手,右臂高舉,掌心運氣,對準前胸,猝然一擊!
“啊!”
慘叫乍起,身軀倒地。
而後,又一名弟子抽出了自己的佩劍,寒光朔朔,平舉自刎——
“噗——”
鮮血迸濺,綻若朱瑾。
緊接着,第三名,第四名,第五、第六名……越來越多的弟子顫栗着開始自戕。
幽深夜幕中,掌燈廳堂裡。
燭火抖顫,人聲癫狂。呼嚎凄厲,猩紅碎影。
寒刃凜凜,軀幹迸裂。血光飛濺,赤焰嘶鳴。
一層又一層的鮮血交織起舞,一重又一重的嘶吼沖撞四壁。
牆上的剪影哭喊叫嚣,眸底的血色吞噬壓抑。
牆上沸騰着層層錯亂交疊的人影,耳畔剮割着陣陣不絕如縷的哭嚎,解惜行的腦中紛繁雜亂。
當年為了便于管理,自己将玄心門分為外門與内門。外門弟子雖不由自己直接教導,但他們拜入師門的情景,至今仍曆曆在目。從前那一張張意氣張揚的面孔,那一聲聲懲惡揚善的誓言,竟是都不複了麼……
為何呢?
“憑什麼!”
驟然之間,身後忽地迸出一句急切不甘的悲鳴!
“憑什麼,憑什麼全是我們的錯!若不是玄心門一向隻考慮内門弟子,門主教導是,修煉資源亦是,一切都隻顧着内門弟子,從不顧外門弟子的死活,我們又怎會為了讨好掌管庫房内秘籍珍寶的孫總管而犯下這種惡行!”
背對喊聲的解惜行猛然一怔,周身僵硬之際,卻是蘇玄影的回應率先響起。
“你覺得你沒錯是嗎?”
解惜行緩緩回身,卻見蘇玄影面對着那名跪地質問的弟子,立于一片屍身血海之前,身姿挺立,眸光如炬。
“那我問你,溫律姑娘又何錯之有?你當初進玄心門修煉武功,必定也承載着家人的期望。那你為何想不到,溫律姑娘也有自己的家人,難道她就甘願成為你修煉路上的犧牲品嗎?”
話語落地,那名弟子忽地愣住了。垂眸看向自己已被猩紅侵吞的衣角。過了許久,方才怅怅擡頭,對着柳溫律的方向,極輕極輕地低喃了一句。
“對不起。”
“咚——”
最後一具跪地的身軀也倒地了。
現下,滿地殘衣污血間,隻剩了還在喘氣的孫總管。
“門、門主……”孫總管哆嗦着肥胖的身軀,顫抖着繞過倒在地上的一具又一具屍身,沾染拖拽過迸射得橫七豎八的腥熱,匍匐着,爬行着,蠕動着滾到解惜行的腳下。
“門、門主,饒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解惜行看了一眼伏在自己腳邊的孫總管,又轉頭看向另一邊的柳溫律。于是孫總管又立刻連滾帶爬地跑去柳溫律的腳下,一把抱住她的腿哭喊求饒。
“柳姑娘,求求你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看來孫總管沒膽子自盡呀?那就……”柳溫律慢慢彎下腰,“讓我來幫你吧!”
一語畢,柳溫律便在孫總管驚駭絕望的視線裡,迅速掏出了一把匕首,右臂高擡,舉刀揚起!
而後,揮刀而下。
.
徐風陣陣,搖葉曳枝。
玄心門大門前,柳溫律背着行囊同解惜行和蘇玄影辭别。
“溫律姑娘,你當真不考慮留下嗎?”蘇玄影問道。
“不了,蘇哥哥,”柳溫律輕輕搖了搖頭,“既然妹妹的血仇已報,那麼這次,我大概也能像當初你說的那樣,繼續好好地活下去了吧。”
“也好,”解惜行看了看眉目間已不複從前的柳溫律,想說些什麼,末了,仍隻是問道,“那溫律姑娘接下來打算去往何處呢?”
“老實說,解哥哥,我還沒想好,”柳溫律垂眸道,“我的手上現在已沾了鮮血,既如此,就讓過去的柳溫律随着妹妹一起去吧,至于以後要往何處,随遇而安便是。”
最後,柳溫律又擡眸看了面前的兩人一眼,似是想上前,卻又止住了腳步。“蘇哥哥,解哥哥,希望我們有緣再會。”
随後,柳溫律又向二人行了一禮,抽身離去。
當柳溫律的身影在視線中逐漸隐沒不見的時候,玄心門前,解惜行牽住了蘇玄影的手。
“玄影,我恐怕要在這裡多待一陣子了。你願意陪我嗎?”
“自然,”蘇玄影回以沉穩的一笑,“以後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好,”解惜行啟唇開口,嗓音高昂,擲地有聲,“我要——”
“肅清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