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駿沉住氣,琢磨着他的話,感到自己還是太嫩了。他噴出一口青煙,那青煙沿着車箱的鐵皮騰起,從半開的窗口飄出去。
“那您是怎麼想到法院會有對高曉樂的起訴的……”陸千駿怕他說我沒完沒了,問話很謹慎。但他毫無厭煩情緒,舒展了一下身子笑了笑說:“我說過,那是碰運氣。當然也不是瞎碰亂撞啰。我們想一想,那個活着的田淑玉為什麼那樣苦心孤詣地對付高曉樂?無非是她對他有仇。她要報仇雪恨但在他方面都失敗了,才想出這種苦辦法來,這個其他方面首先就要考慮到上訴法院,求助于法律。注意,這裡面非常重要的一點,一定不是她自身受害,如果是這種報複手段是行不通的。那麼受害者何人?
她親密的人!
她親密的人何在?
這又有兩點必須考慮:第一,如果不是生死攸關的事便激不起那麼強烈的仇恨;第二,如果她沒到過二樓三室,特别是田淑玉的骨灰盒的近前,她就決不會想到采取這一手段。這就告訴我們,她的親密者最大的可能是已經死了。基于上述判斷,我們就可以設想法院會有含冤人的起訴,二樓三室會有含冤人的骨灰盒。”
“而且,這個人的骨灰盒一定離田淑玉的骨灰盒不遠!”陸千駿不禁随口說道并且聯想到我們那天看到李榮芳骨灰盒時,他說過“我們首先要的是這個骨灰盒的位置。”
“我們和市長夫人談話以後,你為什麼不同意到省軍區找田淑玉呢?”
“那是我當時考慮問題不周。我隻想到冒名者是絕對不會說出她的真實地址。當然事實上省軍區也沒有我們要找的田淑玉;她暫栖省軍區,不過是與她謊稱的巧合。若不是那雙目失明的孫老師給我們提供了韓柳霜和貴州男青年的線索,我們到軍區找田淑玉無疑是盲目的,是一定要碰壁的。”
陸千駿本來還有許多問題想問,但實在不好再開口。
停了片刻,老陳又說:“還有一點必須說明。一個頭腦正常的人不難發現那個‘住号’的漏洞:‘2’是樓次,‘3’是房次,‘20’是什麼呢?但一個被□□之火包圍的人是不會這樣冷靜的分析的;即使殡儀館内的陰森恐怖也不能使他卻步,因為他一心想的是一個出身富貴、如花似玉的妙齡女郎在那裡等待着他。所以韓柳霜這種手段隻能對高曉樂這樣利令智昏的人才有效。”
陸千駿靜下心來,想把老陳這些絕妙的談話在腦子裡整理一下。他又把手伸到口袋裡去掏煙,好像表示他的談話結束了。可是當他慢條斯理地劃火柴點煙後,又微笑着對陸千駿說:“你認為韓柳霜犯了什麼罪呢?”
“報複……報複罪!”陸千駿認為隻能這樣下結論。
老陳沉默着,沉着臉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一字一頓地說:“報複罪?”
他突然轉向他提高嗓音說:"不是所有報複的人都有罪的!比如說我刺了你緻命的一刀,你把我劃破了點皮,由于我性命不牢被破傷風送了命,那麼你有罪嗎?”他目光炯炯,打着有力的手勢逼問陸千駿。如果不是坐在車廂内陸千駿一定會不自覺地後退。
陸千駿沒有辯解,他也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又緊挨着他坐下完全恢複了平靜。他一邊把煙蒂在煙缸的邊緣上撚滅一邊意味深長地說:“你說我們的逮捕證該向誰發出?”
“逮捕證?”陸千駿愕然,“逮捕證該向誰發出……逮捕證該向誰發出……”
“嗚﹣-”列車的長鳴激揚于曠野,好像要幫助陸千駿把頭腦中的問題傳向遠方,去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