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孟雅蘭和蘇廣平夫妻倆這一天晚上就會回來,所以在将蘇宜甯和安安送回家,安安睡着後,夏思雨便回家了。
蘇宜甯也睡了一會兒。
半夢半醒間,思緒飄蕩回高二那年。
印象裡是秋天,入學後不久的一個中午。午睡起來她急匆匆去教學樓,經過男生宿舍樓拐角時,突然被後面趕上來的一個男生攔住。
那男生不若今天攔住江承的那個女生那般大膽,而是看上去有些憨厚。攔住她之後,撓着頭結結巴巴好半天,說出一句,“就……就是想問問你,能交個朋友嗎?”
她那會兒還沒有很多拒絕人的經驗,面對那看着很腼腆的男生,愣了一下後,遲疑地問:“你是?”
男生因為她這回話顯出高興,急聲再次開口:“二班的。我叫……”
似乎沒等他将名字講出來,左側一道人影走過。擡眸看過去,發現那是江承後,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二班那個男生又在說什麼,她已經聽不見了。
心情一瞬間跌入谷底,莫名覺得難受。
可她這難受沒有持續多久,前面走着的江承突然停了步子,轉過身來,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當時應該很呆吧,直愣愣地望着他。
而他微微側身,擡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提醒她說:“已經快上課了。”
這一聲提醒将她從那種很尴尬的境地中解脫出來,她“哦”一聲,也不知怎地突然就有了很多勇氣,沖二班那男生笑了一下,快走過去到了江承跟前,同他一起往教室裡走。
江承是話少的人。
她好像也是。
兩個人往教室走的那一路上,都沒怎麼交流。
她幾次想開口說謝謝,又在擡眸看見他冷冷淡淡的臉色後,将話咽了回去。
可她永遠記得那一路的光影。
梧桐樹葉在耳邊沙沙作響,午後的陽光透過晃蕩的樹梢,投下一片片斑駁。男孩和女孩的影子都小小的,映在地上,像兩個憨态可掬的小矮人。她就那樣,一邊偷偷地注視着地上的影子,一邊不經意地快走兩步,讓兩個影子挨得近一些,好像親密依偎。
那一天,是她高中時光裡,為數不多的,心情雀躍的一天。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蘇宜甯整個人還陷在那種,又快樂,又隐隐憂傷的情緒裡。
這一覺好像睡了好久,房間裡黑透了。
旁邊小丫頭還沒醒,難得也沒踢被子,擺着個投降的姿勢睡得一臉香甜。
蘇宜甯注視了一眼女兒的睡顔,牽牽唇角,擡手将身上的薄毯掀開放到一邊,拿了床頭櫃上的手機起身。
中午飯後,江承那一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夏思雨和張瑞聞言還笑得不行,說他狠,斬起桃花來毫不留情。
可她聽在耳裡,卻忍不住多想,覺得他在提醒她。
坐在陽台的蛋殼椅上,蘇宜甯擡眼,望着窗外暗下去的天空,任由思緒放空了一會兒,低頭點開微信,編輯消息:“這會兒方便嗎?”
時間過去三分鐘,江承回複:“方便。”
随後又一條:“你說。”
“很抱歉。我認真想了以後,覺得我好像沒有再次踏入婚姻的勇氣。”
編輯完,蘇宜甯沒有遲疑,将這段話發了出去。
好一會兒,江承那邊沒回複。
她想了想,又打字:“江承,你真的是很優秀很優秀的人。是那種我哪怕沒有結過婚,也不覺得自己能匹配的人。也許這樣說有些冒昧,但婚姻它是一件神聖的事,不應該輕率地被對待。我相信你隻是暫時沒遇到令自己心動的人,而并非發自内心地覺得自己不需要感情。何不等一等?我相信那個值得你愛的女孩,一定會出現的。”
一段話發過去,蘇宜甯閉上眼,不禁淚如雨下。
或許同周沐陽在一起,答應他求婚的那一刻,曾經那個少女情懷總是詩的蘇宜甯已經死了。
而現在這個蘇宜甯,很多時候也不是蘇宜甯,而是先是蘇唯安媽媽,之後才是蘇宜甯。
牢牢握在手中的手機震了一下,蘇宜甯将它拿到眼前,透過朦胧的淚眼,看到一句:“好的,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