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一位普外科的女醫生目光落在他臉上,笑着調侃:“同一個科室上班,晖哥這三十五歲都湊足一個好字,江承你什麼情況呀,大家可都等着随份子錢呢。”
“就是就是。這一位進醫院兩年多,各個科室主任給介紹了多少個,愣是一個沒談,大夥說說,誰敢信!”
“沒談嗎?聽你們骨科有人講,這幾天不是有那麼一位?”
“鄭哥。”
江承喚了一聲說話的鄭學力,“這話可不興亂講。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你饒了我。”
“不是我講的喂!”
鄭學力将目光投向骨科幾位,“誰傳的自己乖乖認領,怎麼回事呀這一天天的,造謠造到我們江醫生頭上了!”
他年近四十,在今天這些人裡算資曆深的,拿腔作勢一番話出來,骨科一位女醫生立馬接腔笑道:“這怕得問一下劉晖。”
三杯啤酒下肚,劉晖低頭,抓緊時間涮了幾片牛肉,聞言才擡臉看了江承一眼,一邊繼續涮肉一邊道:“什麼造謠。怎麼能叫造謠呢?這個事我說出來,大家可以一起評評嘛。”
衆人頓時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态。
劉晖又看了眼江承:“咱們江醫生的家底,在醫院應該也不算什麼秘密。之前口袋裡那支鋼筆不知道你們有人見過沒?第一次用給我驚着了,忒好寫,人家說喜歡讓我拿去用。後來經别人一提醒,好家夥,萬寶龍的,一支四千!這說明什麼?!”
“……”
寂靜一瞬,有人試探道,“他有錢?”
“噗——”
其他人哈哈大笑,就在這笑聲裡,劉晖一拍桌子,“有錢那是明擺着的!這個是大方,不大方嗎?”
“大方大方,這個是真大方!”
衆人哈哈笑着附和。
江承扶額,指尖撓了下眉心:“晖哥。”
“你别擋我,今天這話我必須說完!”
劉晖又往嘴裡塞一塊肉,咽下去繼續道,“然後就是這周。星期一下午開會,我筆突然沒水了。正好他在我旁邊,那我就習慣性借支筆用用,才剛拿走鋼筆,你們猜怎麼着,人家一把奪了回去,不讓用!我這一頭霧水又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他才說那支是朋友送的,重新給了我一支中性筆!你們說說,這算怎麼回事?”
八卦的目光,頓時将江承包圍。
“咳。”
他清了下嗓子,拿着托盤站起身,“我去拿點生菜。”
衆人:“……”
畢竟是醫院年輕一代最受矚目的一位,他不接腔,誰也莫可奈何。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起身,去外面取餐。
江承拿着托盤走到蔬菜區,拿了兩碗生菜,又拿了盤菌菇拼盤,擡頭時,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對面許多座位,不由頓住。
A市最近氣溫穩定,蘇宜甯穿着打扮與上周同他見面時差異不大。裡面仍是那件米白色打底,配了同色系長褲,隻那件黑色西服外套換了,此刻,棕色格紋西裝外套,搭在旁邊的椅子靠背上。
江承目光停駐在她身上兩秒,又看了眼坐在她對面,單穿一件藏藍長袖polo衫,外套同樣搭在旁側椅背上的男人,沒有過去打招呼。
-
角落大長桌。
一群人邊吃邊聊,不時有人起身取餐,再回來。
江承回到座位上之後沒有再出去。劉晖出去了兩次,第二次回來時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胳膊,邊落座邊道:“欸,好像看見你高中同學了。”
“江承同學?”
“男的女的呀?”
“哪一位?”
“在哪在哪?”
關于江承的八卦,總是分外惹人關注。一衆人七嘴八舌詢問,劉晖正要擡手指一下,觸及旁邊江承的目光,冷不丁住嘴,打着哈哈道:“算了算了,不影響人家吃飯,來來來,喝一個。”
他将話題岔開,提了一杯喝完,沒再講蘇宜甯。
醫院裡有論資排輩一說,無論從年齡還是工作年限,他算得上江承前輩。可自後者入職以來,他倒從不敢以前輩自居。一來兩人學曆差距擺在那,二來人家小他七歲,卻與他同一年升了副高。
人人都講衆生生而平等,可在他看來,人生的不公,恰巧是從出生那一刻就開始的。家世背景隻是一方面,更多的,也許是智商、相貌、身高等諸多客觀條件的不同。
這種先天的差距,最讓人無力,也最考驗人心态。幸好他看得開,不然還真沒辦法和江承這種天之驕子成為朋友。
“來來來,碰一個。”
劉晖喝高了,扭頭說着話,拿了酒瓶給江承倒了滿杯。
江承會喝酒會抽煙,不過平時不喝酒不抽煙。他是自控力強的人,但在這種場合,不會掃人興緻。
劉晖倒了酒,他端起來跟他碰了一杯。一杯喝完,杯底磕在桌面上,發出了悶悶一聲響。
不經意地,又往蘇宜甯那邊望了一眼。
蘇宜甯沒看見他,臉上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