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那一屆,沖鋒衣是紅藍拼色款式。
大面積的紅色很深,偏向棗紅,很多學生嫌醜,覺得顔色老氣。
可蘇宜甯就穿着那一件,圍着一條手織的紅圍巾出現在門口時,讓包括他在内的許多人都怔了一下。
她真的好白,膚色那種透亮的白,總讓她顯得十分幹淨。
時隔多年,他還記得那天早上她陷在圍巾裡的臉,記得她擡起臉時那雙略圓的杏眼,便足以說明那一刻,她給人的驚豔。
整個教室因為她的出現靜了幾秒,很快又熱鬧起來。
同她關系好的女生一個兩個和她打招呼,有些活躍的男生,如張瑞,也說一些“宜甯你考完試了呀”、“蘇宜甯你考怎麼樣”之類的話。
他在那時收回目光,原要繼續看書,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左側,卻發現隔了一條走道再後面一排,江承捏着筆,仍注視着蘇宜甯方向。
那一刻,他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想些什麼,大概是覺得意外,也就默默看了江承一會兒。
江承的确在看蘇宜甯,視線跟着她移動,直到她走回位子坐下,他才将目光收回。
這一幕,在他腦海中停留了好幾天,可也僅僅停留了那麼幾天,便被他抛諸腦後了。
畢竟高三就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月,他也早已知道,江承大學定了去德國,鄭舒好會和他同行。
他隐隐覺察鄭舒好對江承的心思,而江承除了鄭舒好之外,也沒有關系親近的女生。
他,以及他們學校當時挺多人,都覺得他們天造地設,遲早會在一起。
那一次目光追随,或許是江承無意識的行為,他可能在發呆,也可能在想什麼題。
可能不管那一刻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是誰,他都會将目光定在那個人身上,随之移動到終點?
總歸,他沒往江承喜歡蘇宜甯那個方面想,他們倆在學校交流不多,如果不是因為張瑞,可能三年也說不上幾句話。
方易清胡思亂想着,目光便也一直定在江承身上。江承将手裡端着的半箱木炭放在地上,看了他一眼,招呼道:“過來幫忙。”
出來玩為了方便,江承沒像往常那般穿襯衫西褲。而是穿了白色休閑T恤,黑色運動長褲和運動鞋,外面套了件黑色沖鋒衣。
一身很尋常的戶外打扮,卻無損絲毫魅力。
從他出現在草坪上那一刻起,便吸引了明裡暗裡不少目光,隻因為他們一行三男三女正好六人,所以并未有人上前搭讪。
此刻眼見三位女生帶着小孩子離去,剩下他們三個男生忙碌,旁邊不遠處一張天幕下,一群女生便開始竊竊私語、你推我搡,想要過去将人認識。
好半晌,沒能鼓足勇氣,隻不約而同地,仍将目光停放在江承身上。
他彎腰放下木炭箱、自桌上抽了張濕巾擦手、坐在椅子上給烤串刷醬、不時同另外兩個男生說話……一舉一動,都讓人移不開視線。
不知不覺又過去一會兒,一群女生裡最漂亮的那個站了起來:“反正就認識一下,又不是非要同他怎樣。”
“對呀對呀,交個朋友也是可以的嘛,我和你一起去。”
“還有我!”
“我也去我也去。”
有人帶頭,好幾個女生都興奮起來,先後起身走出天幕。
江承他們三人裡,張瑞是戶外燒烤的一把好手,一開始由他帶方易清烤,江承在旁邊刷醬。
沒一會兒張瑞差不多吃飽聞夠了,江承也看會了,便主動接替他位置,坐在烤爐前烤串。方易清給他打下手,張瑞則舒舒服服地,躺去了吊床上望天。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正說話,旁邊突然走來好幾位女生,為首的一個留栗色大波浪卷發,穿着露肩的寬松毛衣、短裙和長筒靴,走到近前時笑着說:“三位帥哥,你們是不是經常出來玩呀?烤串聞起來好香。”
“是呀是呀,我們在那邊都能聞到!”
“而且你們裝備好齊全!”
女生們你一言我一語,江承沒有第一時間接話,方易清也有些無從招架,倒是躺在吊床上的張瑞來了精神,坐起身笑道:“倒也不是經常出來玩,純粹是烤肉這事沒什麼技術含量,一上手都能會。”
“你說得好簡單,我們折騰半天,不是沒熟就是沒味。”
穿着短裙的女生看了他一眼,語氣懊惱。
張瑞便從吊床上下來,走到烤爐跟前,從江承手裡拿走一半烤串,給每人分了一個,招呼幾位女生一起嘗嘗。
而他這個舉動之後,旁邊天幕下剩下的三位女生也一起走了過來。
蘇宜甯三人帶安安玩了動物樂園往回走,遠遠地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江承、張瑞和方易清,快被女生給包圍了。
“額!”
夏思雨和方婷,同時發出一聲感歎。
三人走到人群跟前,方婷到方易清旁邊,很随意地從他手裡拿走一串肉,夏思雨躬身從桌上拿了一瓶水擰開喝。
蘇宜甯将安安外套放進帳篷裡,擡步往夏思雨跟前走時,聽見江承開口喚她:“宜甯。”
猝不及防,她轉頭看向他:“嗯?”
江承語調随意:“幫我也脫一下外套。”
蘇宜甯:“……”
夏思雨喝水的動作停了。
圍在烤爐旁,嬉鬧着正說話的女生們也倏地一靜。
江承這句話,簡直好像一個開關,讓所有人毫無防備,從一個世界,驟然跌進另一個世界。
不過無需做過多考慮,蘇宜甯便明白了江承的用意。
他是這樣的,對一些人一些事哪怕不耐煩應付,也會保持最基本的禮貌,用體面的方式拒絕。
點點頭“哦”一聲,蘇宜甯擡步走了過去。
在她走至跟前時,江承已經十分自然地将左手一把簽子放進右手,同時将左手握拳,伸到她眼前。
蘇宜甯低着頭,就像幫安安脫衣服那樣,伸手幫他将左邊的袖子扯下,又繞去右邊,将他右臂的袖子也扯了下來。
衣服搭進臂彎時,她目光和江承對上,隻見他眉眼溫潤,微笑着看她:“煩勞,再卷一下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