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後院,蘇夫人送走了前來做媒的冰人。
自從得知張大娘給小桃定親,蘇夫人心事就多了一樁。
蘇顔妍比小桃還大一歲呢,現在也沒定個人家。
丈夫下落不明,徒弟反目成仇,獨女落水後性格大變,一件件事壓的她夙夜難眠。
她本就體弱不禁事,蘇顔妍接手醫館後早出晚歸,她身邊沒個親人陪伴,郁郁寡歡。
更焦灼的是,醫館地契給了蘇顔妍,中饋家用還是她掌管。眼見銀錢一日日隻出不進,她怕給女兒添壓力,咬緊牙關悶在心裡。
她一輩子都是被護在溫室的小婦人,從不曾出門讨生活,不曉得如何經營。越來越少的存銀,成了勒在她頸間的細繩,日漸緊縮,讓她呼吸困難。
建康路南有個錢婆子,平日保媒拉纖,兼職掮客,手中人脈廣,資源多。
她素來就愛串門,經常找蘇夫人聊天。
蘇夫人與她聊得久了,不知不覺就在言語中帶出一點對花用的焦慮來。
錢婆子當時就拍胸口:“哎呦不是我吹,蘇娘子若擔心這個,我正好知道有個好進項。我知你不耐煩出門去和外人打交道,你把銀子給我,我幫你做,你在家包收利錢就行。”
左右都是熟人,蘇夫人也不怕錢婆子卷錢走人,就先是五兩十兩的,慢慢倒騰。到了月半,連本帶利,攢到百餘兩銀子。
蘇顔妍挪借銀錢給小桃,蘇夫人心驚之餘,不免多說了兩句:“張大娘家遇上這事,舍點錢财也是幸運。小桃是個好姑娘,齊大郎那做派,委實不是良人。咱家能搭把手,就幫扶她一把。我這裡正好存了些銀子,是錢婆子幫忙賺得的。等得閑了,我再找她,咱們重新存就是了。”
“錢婆子怎麼會這麼好心,能熱心腸到幫人賺錢,這事有古怪。”蘇顔妍當時就心裡嘀咕,她直覺這事不對。
等小桃帶着銀子離開,蕭景琮提醒,她一下子想起蘇夫人的話,安排查齊家時順手也讓他們查一下錢婆子。
這一查,果然大有收獲。
“齊大郎和錢婆子私底下有接觸過?還疑似給過錢婆子銀錢?”蘇顔妍原本坐在蕭景琮身邊,聽到出去查探的人回禀的話,驚得站了起來。
蕭景琮看她皺着臉,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開始繞着座椅團團轉,他說道:“這兩人就算有來往,和你能扯上什麼關系?你若不放心,我讓人綁了他們過來,咱們審一審?”
蘇顔妍滿頭黑線:“大哥,私下綁架,被他們捅出去,咱們有理也變沒理的了。我隻是擔心,齊大郎給了錢婆子銀子,錢婆子又給了我娘銀子。現在,我把銀子給了小桃,小桃正要把銀子送還給齊大郎,這些銀子,會不會有問題。”
這一刻,她可不是一個人,她看過的各種宮鬥劇宅鬥劇職場官場劇都在閃閃發光,她腦洞大開,陰謀論到極點。
蕭景琮聽她說着,漸漸和她的腦洞搭上了弦:“假如銀子被動過手腳,小桃退還銀子時,齊家會當場收網。到時候,不光小桃家逃不脫,借給她銀子的你,也會被拖進陷阱裡。”
他表情冷冷,周身泛起涼涼的氣息,冬日風刃似的。
蘇顔妍看他一眼,差點被凍住,她納悶地問:“對,我就是怕這個。你又怎麼啦,臉變成冰塊了。”
她伸手戳戳蕭景琮的臉,□□彈彈,軟玉一般。
她看蕭景琮冷肅的俊臉開始泛紅漲熱,才後知後覺停了手,讪讪道:“咱們找小桃,把銀子拿回來,先檢查一下。我對這個不熟悉,你能幫我看看哪裡有問題嗎?”
蕭景琮點頭,清了清嗓子,道:“可以先從我這裡拿出銀子,我能保證它們絕對安全,如果齊大真的用銀子設局,他栽定了。”
“行,就這麼辦。”蘇顔妍拍闆定下:“我去找小桃。”
“我讓人去辦,你别出去了。”蕭景琮不想她離開。
“要快,不能打草驚蛇,我還想引一引設局的人呢。”蘇顔妍并不固執,聽他出聲,便留下來,隻殷殷叮囑。
蕭景琮手下的人行動足夠迅速,很快便将事辦妥。
待銀兩一送回,蘇顔妍拉着蕭景琮上前。
白花花的銀兩,鑄成元寶形狀。左右兩堆分别是從小桃處取回的和蕭景琮提供的。
蘇顔妍兩隻手分别撚起一個銀錠,翻來覆去,相互比較,看不出有哪裡不對。
她問蕭景琮:“能看出來嗎?會不會是我們多想了?”
蕭景琮将手掌虛虛托在她的手下面,示意她看:“這邊取回的銀錠是新鑄的,成色與另一邊的不同。據我所知,朝廷近年并未批準民間銀爐自由鑄造。這些銀兩,來曆恐怕有些不妥。”
蘇顔妍變了臉色:“齊大郎果然在下套!”
這次還扯到蘇夫人身上,好陰狠的手段!
幸虧仲景幫她調查,不然真要掉坑裡了。現在提前知道齊大的後手,她可以占着先手,反向算計,等着齊大郎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