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一帆隻能在心裡跟景初說對不起了。
孔一帆回來的時候李言安就說等他過生日要大辦特辦,孔一帆當時開玩笑的揶揄李言安,說看上個腕表,李言安一搜價格二十多萬,說還是送一條領帶吧。
李言安比他們要慘得多,有家可以回,有爸不能叫。家裡斷了他一切經濟來源,就一家酒吧能讓他不被餓死。
回去的路上靳望洲路過水果店,想着家裡水果快沒了,就買了西瓜和荔枝。
景初每次聽到門響都會興沖沖跑過去,他現在特别喜歡跟在靳望洲身後,他總覺得靳望洲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但靳望洲卻聞不出來。
靳望洲盡量控制自己,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一樣,顯得不那麼古怪。
直到晚上吃完飯,兩人坐在沙發上,景初突然就把頭靠過去,枕在靳望洲肩膀上。
“靳望洲,你不對勁。”
景初說話的時候還刷着手機的視頻,靳望洲一愣,看過去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景初擡起頭看他,靳望洲心裡說不出的慌亂,他還沒準備好怎麼和景初說這件事,也不能保證景初聽了會毫無反應。
“你最近好像很忙,好像有事在瞞着我。”景初對靳望洲總是很敏感的,靳望洲一個小動作他都能清晰捕捉并進行模仿。
“小初,我接下來的話可能對你有些殘忍,你真的願意聽嗎?”靳望洲身體有些微微發抖,說話還帶着顫音。
景初把手機揣兜裡,一臉認真:“怎麼,要罵我不知廉恥住進你家,還是冷嘲熱諷說我沒皮沒臉?”
靳望洲身體一僵,嘴比腦子快:“怎麼可能,我什麼時候這麼說過你!”
“對呀,你沒對我說過重話,所以你說什麼我都不覺得殘忍,”景初整個人有些萎靡不振,就像當年一樣,“這些天,你每晚都會來我房間,你動過我的手機,也接到了孔一帆打給我的電話,我說的沒錯吧?”
景初的話讓靳望洲感到匪夷所思,他不可思議的問:“你怎麼知道?”
“我睡覺也沒那麼死吧,雖然你進來刻意壓低了腳步聲和推門聲,但屋裡進來個人我還是知道的。你和我說晚安,和我說做個好夢,這是你每晚都要做的。至于那通電話,我思來想去,怎麼想怎麼都覺得孔一帆的辦事效率不會這麼慢,這麼多天不聯系我,和我說話還總是吞吞吐吐閃爍其詞,我猜他是查到了,隻是不願意對我說出實情罷了。”
靳望洲嘴角向下撇,他摘下了眼鏡随手放在茶幾上,眼中有淚光閃爍:“對不起。”
“幹嘛道歉,又沒怪你,”景初伸手摸摸靳望洲的臉,也跟着靳望洲做這個表情,“靳望洲,你在我這裡和别人是不一樣的,你想要我什麼東西,我都願意雙手奉上。”
靳望洲苦笑了下,越過這句話,去讨論前面那些:“果然瞞不過你,不過我想不通,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露餡的?”
“從你讓我住進來那一刻,我就猜到你目的不純,”景初無所謂的攤手,“不過沒關系,我的動機也不單純。”
景初舔了下唇,艱澀的說:“我媽不是自殺,對吧?”
靳望洲扒拉了兩下景初額前的頭發,心裡想着該給景初剪頭發了,他現在頭發有些擋眼睛。
“你不是已經猜出來了嗎?”
“是我太傻,居然過了這麼久才發現。”景初緊咬着下唇,蒼白的唇在松開後瞬間充血。
過了好久,景初才出聲:“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景尚在哪裡?”
“死了,去年突發心梗去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靳望洲好像在景初眼裡看到了難過。
景初笑容慘淡,胸口微微起伏,他仰起頭強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靳望洲,你知道嗎,曾經我特别恨自己,好長好長時間,我都怕回到江城,那段日子我甚至不敢給舅舅發消息,我怕他也在恨着我。後來快到大學畢業,我有一天突然做了個夢,夢裡我坐在家門口的台階上,我媽她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和我說媽媽要走了,你不要難過。我……”
景初身體開始抖動,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靳望洲把他抱到懷裡,拍着他的背。
景初淚水一下子湧出,他帶着哭腔說:“我在後面不停地跑,不停地追着她,結果怎麼都追不上,後來距離越來越遠,路上的那些樹和牆都變成了白光,我媽媽也永遠的走進了白光裡。”
景初把腦袋靠在靳望洲懷裡,哭到最後有些喘不過氣。
就這麼靠了一會兒,他就有些昏昏欲睡,靳望洲說什麼都不讓景初合眼,非要讓他去洗把臉,等他冷靜下來再睡覺。
景初洗完臉就把手撐在洗手台上,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不斷的無聲說着一個字,他一遍遍看着自己的口型,到最後他的嘴唇已經開始無法抑制的顫抖了。
現在想想,景初覺得自己未免太傻,他以為媽媽死前叫的是“寶”,可當他對着鏡子張張嘴,才發現媽媽說的或許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