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時被師傅收養,師傅推衍天機測出我在命中有一大劫,非男扮女裝不可平安度過,算算日子大概也就是最近這一兩年的時光了。”謝祁陷入回憶。
安喻牽着謝祁的手微頓:“那我……”他習慣了謝祁男裝的樣子,雖然謝祁女裝别有一番風情,但他還是喜歡他遵從自己的本心自由無拘地生活着。如此,才有了今夜的自作主張。
“不會,人定勝天,是死是活當由我自己做主,豈能歸咎于天意上?我此番打扮也是為了安定師傅的一番苦心。”
月色微茫,兩人步走在漆黑的夜色下,微風輕拂,仿佛這才是人間最為極樂的事情:“看你如此作為,想必與師傅感情極好。”
“是的,師傅待我說是恩重如山也不為過。我自幼無父無母,被抛棄荒野,師傅撿我一條性命,含辛茹苦撫養長大,教我仙法劍術,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以前我覺得這世上除了師傅,再無旁人值得我耗費一點心思,現在,我有了你。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我一定會保護你。”
哪怕舍棄我的性命。這個念頭從見到安喻的第一秒便根深蒂固地刻在他的腦海中,仿佛這個人他已追尋許久,那般熟悉,那般喜愛,仿佛刻在了他的靈魂之上。
他不能容忍這個人受一點欺辱,不能接受這個人離開他的視線,不能想象這個人屬于他人。他拼命在心中壓制住自己極端瘋狂的想法,才能在安喻面前強裝的若無其事,才能表現的像個正常人。
“等師傅出關,我就帶你去見他,他一定會很喜歡你。”
“好。”
“明天我也帶你和我母親吃頓飯吧。”安喻雙眸含笑,在夜色中如同最明亮的星子,倒映着謝祁手足無措的樣子。
“不用緊張,她喜不喜歡你都不要緊,我喜歡你就足夠了。”或許喜歡這個詞太淺薄,但再沒有一個詞能夠表達他對謝祁的深愛,那是一種發自内心的喜悅,讓你一見到他就忍不住心生歡喜,傾囊相贈。
“嗯。”月色下的謝祁嘴唇微抿,一米八的大高個兒,面色冷凝,卻偷偷紅了耳垂。
翌日中午,安喻帶着謝祁過來赴安氏的約,說是安氏,其實也不過是空有一個魔後的名号而已。魔君觊觎安喻手中的魔骨,絞盡腦汁想要套安喻的話,偏偏安喻不肯松口,這段時日安喻就是為了和魔君的抗衡而無暇他顧,昨日一切部署妥當才有緩沖之機。
今日,他帶謝祁前來也并不是為了讨安氏的歡心,安氏沉浸在自己自憐自艾的情愛中,服從于魔君的權威中,自原主從小到大從未顧忌過他的生死,任憑魔君将他流放到仙界做奸細,他不信這個母親對此毫無所知。
但她卻選擇了袖手旁觀。
如今等原主歸來一切的關懷呵護,不過是另有所圖而已,安喻今日就想看看這所圖到底為何。
“喻兒,”安氏的眼神冷淡的掃過一旁緊張慎重的謝祁,牽過安喻的手諄諄教誨,“你父親已經為你挑選了大把的魔族女子,她們無不身份尊貴,美貌傾城,更重要的是你父親已決意傳位與你,這些女子都将成為你登基王座的一大助力,何必跟一個仙界女子糾纏不清,平白給人落下話柄。你不知,這幾日彈劾你的臣民數不勝數,若不是你父親盡力壓制,你我母子恐怕又要過昔日朝不保夕的苦生活了。”
安氏眼神懇切,句句看似在為安喻着想,但最後一句恐怕才是她心中真正所想。
華麗的宮殿,如雲的仆從,不合身的錦繡華服,穿在安氏這個身份低微的魔女身上,就像穿了龍袍的小偷一樣,分外可笑。就連她身邊的宮女在看到她的作态之後,都有好幾次忍不住掩嘴而笑,竊竊私語。
偏偏安氏猶不自知,察覺到安喻對她的話不以為然,忍不住擺起母親的譜來,勢要好好教導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兒子。安喻冷漠地一點一點将自己的手從安氏幹枯詭異的掌心中緩緩抽離,他牽過謝祁,施施然地坐在飯桌上,開始自顧自的吃飯,仿若将安氏視若無物。
“這個你喜歡吃,多吃點。”安喻怕謝祁因為安氏的态度傷心,便着意照顧他些許,其實這也不過是他們在萬劍峰上的相處日常罷了。
安氏看到安喻這番樣子,更加笃定這個兒子忤逆不孝,那日初見兒子的慈母心腸,仿佛都被這幾日突如其來的富貴與寵愛掩蓋住了。她隻看到安喻如今的潛力,他能登上王座,他能幫她守住這來之不易的奢靡生活。
“安喻,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安氏怒火中燒,忍住提高嗓門大聲怒喝。
“閉嘴。”相比于安氏的狗急跳牆,安喻隻是冷淡一眼,口中語氣輕飄,卻瞬間将安氏定在了原地,不敢吱聲。
若是安氏願意安分守己,安喻并不介意代替原主進到兒子該有的責任,将安氏帶離魔族,或者保她一輩子平安喜樂,安度餘生。若她執意要阻擋他要走的路,就休怪他不留情面。
安氏登時被兒子冰冷的眼神吓得渾身發涼,反應過來之後又覺得自己被兒子當衆下了面子,背後還不知道遭到多少這些侍女的恥笑,心虛氣短的同時卻也更加惱怒:“我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你,若你能夠登上王座,又何須再外出受苦?”
安喻放下手中筷子,不冷不淡地看着如同跳梁小醜一般的安氏,語氣平淡:“我也想知道你是為了誰?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隻有你自己知道。”
安喻起身,牽過謝祁:“走吧,我帶你回去吃飯,這個地方可不是人待的,平白浪費了吃飯的心情。”
謝祁溫順而起,既然安喻不把這個母親放在眼裡,謝祁自然也不會對她有所重視,這幾日他居住在魔宮之中,對安喻幼時的經曆也有所耳聞,頗為心疼,而對這個一無是處連自己的兒子也照顧不好的安氏本就沒有多少好感,如今更是新生怨怼。
他都不舍得欺負的人,憑什麼遭受别人的呵斥與怒怼?
安喻和謝祁的背影漸漸消散,底下的侍女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卻沒有一個人膽敢擡頭,生怕遭受無妄之災,隻留下氣得不停跳腳的安氏。
“果真?”魔君坐在寶座之上,目光中充滿嘲諷與不屑,低頭俯視着下方前來禀報的探子,若有所思,“我那兒子果真如此說?”
“禀魔君,是的。”
“看來這安氏沒有什麼價值。”本來還指望着安喻能夠對安氏還心存什麼情誼,或許可以拿來利用一番,如今情形,這安氏恐怕是一顆廢棋了。
“魔君,屬下還有要事要說,少主似乎對那位從仙界帶回來的女子格外重視。”
“是那個叫謝祁的?”安喻回魔族帶回兩個女子,對那個叫茱萸的倒是不管不顧,任其行事,對那個叫謝祁的仿若是放在心尖尖上的樣子。
“是的,魔君,豐收節那日少主還親自帶着那位女子喬裝打扮去了集市,深夜未歸。而且……”
“而且什麼?快說!”
“而且聽手底下的人前來禀報,少主這幾日都歇在那女子房中,二人夜夜纏綿,恩愛異常……”下屬低下頭顱,不敢直視魔君天顔,他可是知道那些魔君精挑細選的女子如今還待在魔宮等待少主的挑選呢,少主如此作為,實在是不将魔君放在眼裡,還不知魔君會如何生氣呢。
“哈哈哈……”不想魔君不僅并不生氣,還喜不自抑地大笑出聲,“沒想到我這個兒子還是癡情種呢。”魔君笑得眼淚花都要出來了,魔界什麼時候見過這種玩意兒。
本來還将身懷魔骨的安喻視作勁敵的魔君終于放下心中戒備:“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低賤魔女生的的東西,跟他那沒出息的娘一個樣子。人嘛,最怕他沒有軟肋,如今有了軟肋,便好控制的多了。”或許安氏确實是靠不住,這個女人倒是可以利用的好把手。
“去,阿大,把我那兒子叫過來,今天我這做父親的,就好好教教他,什麼叫長幼尊卑,父命不可違。對了,記得找人控制住那個仙界女子,諒他倆也翻不出什麼浪花兒來。”
“是。”阿大是魔君最為信任的臣子,區區小事他必能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