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氏在金陵已久,府宅占了半條街,前院後宅,側門後門更是不計其數。顔家園林,舉世聞名,是顔家數代人的心血,累世而傳。
顔執安至今未曾出嫁,府裡依舊有她的園子,前有水榭,後有園林。
冬日裡,湖上煙氣缥缈,一陣水霧似的籠罩着湖面,恍若仙境。
顔執安的雲波閣,是顔府裡最多的院落,也因湖泊大,遠遠看過去,整座院落便大得離奇。
這是她那年尋得第一座礦時,老太爺親自下令将帶有水榭的雲波閣給了她。
後來,她去了京城,這座院落便空了下來,其他妹妹們見她不回來,試圖想要搬進來,畢竟這麼大的水榭,冬日裡賞雪,夏日裡垂釣,也是十分暢快的。
可老太爺一口拒絕了,就算顔執安不回來,她沒有說話,就不準動她的院子,顔家不至于連這麼一處地方都留不住的。
箱籠前幾日就搬了進來,走進水榭,裡面都以置辦整齊,房裡擺了幾盆牡丹花,花開的正豔呢,看上去,十分喜人。
“咦,冬日裡怎麼還有牡丹花。”循齊走過去,圍着花繞了兩圈,十分新奇。
顔執安掃了一眼,“你若喜歡,搬進你屋裡。”
“母親不要嗎?”循齊的目光被花吸引了,随口搭了一句。
她本是無心,可顔執安聽得心口一顫,一句一個母親,叫得她害怕極了。
“你喜歡就拿去。”她不甚在意,一路颠簸也十分累,轉身朝内室走去。
她走進去,婢女跟着進入,伺候她更衣,換了大衣裳,穿上柔軟的家居服,又拿了手爐取暖。
等婢女散下後,循齊繞過屏風走進來,左右瞧一眼,看見了角落裡的夜明珠,眼前一亮,伸手就去摸摸。
她十分好奇,不知是誰笑了一聲,像是笑話循齊一般。
顔執安循聲看了過去,“站住。”
離開的婢女們都停了下來,顔執安拿手一指,“剛剛,誰笑的。”
“家主。”
最後的婢女噗通跪了下來,“家主,婢子不是有意的。”
顔執安放下手爐,懶洋洋地直起身子,眸光蓦地一深,清絕的眼眸裡映着婢女顫抖的身形,道:“無霜,帶下去,張嘴。”
冰冷冷的語氣裡帶着冬日的寒冷,婢女吓得叩首請罪,無霜不予理會,直接帶下去。
很快,外面響起了巴掌聲。
角落裡的循齊尚不知發生了何事,隻瞧見了母親的側顔清寒,冷豔至極。
她這個角度去看顔執安,側顔如畫,清冷不近人。
顔執安換了一身玉色的束腰寬袖的對勁長衫,肩背挺直,眼神在這刻變了,與剛剛與循齊說笑的模樣,判若兩人。剛剛面對太爺大爺時,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此刻,卻十分吓人。
聽着外面的巴掌聲,循齊将夜明珠放在了原位上,悄然走過去,“我、不該摸嗎?”
“想摸就摸,不覺得刺眼,晚上抱着睡覺。”顔執安此刻又笑了笑,軟了脊骨,整個人靠着軟枕,阖眸休息,“你睡隔壁的屋子,記住,你是顔家的少主,将來,顔家是你的。”
一句話,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是給循齊莫大的底氣。
顔家是你的!
循齊不禁再度看向角落裡的明珠,走過去,還是伸手摸了摸,這回摸了,下回就不摸了。
她知道,剛剛婢女是笑話她沒見過好東西,可她就是沒見過,不覺得丢人。
她收回了手,白淨的小臉上挂着滿足,她有今日,像是一場夢一般,衣裳穿一回就換新的,這是她以前不敢想的。
錦衣玉食也不為過,她不怨恨顔執安了,在這個家裡,顔執安自己過得也很艱難。
女子之身,身兼家主,都看不起她。
“這是怎麼回事?”一句柔柔的女聲傳了進來,顔執安睜開眼睛,招呼循齊過來,道:“你大祖母來了,她是大爺的正室。”
話音落地,腳步聲傳來,顔大奶奶的聲音傳進來:“九娘有數年沒回來了,怎麼突然回來了,臨近年關,是回來過年的嗎?”
秦凝君的目光落在循齊身上,小姑娘一張巴掌大的臉,五官精緻,眉眼凝着病弱,像是病氣入體,遠遠看過去,像是精美的瓷娃娃。
“喲,你把哪家的姑娘帶回來了。”秦凝君笑了一聲,“長得可真好看,你娘肯定喜歡。”
陳卿容愛玩,也愛皮囊,也是顔家最不靠譜的。
顔執安平靜地開口:“循齊,見過大祖母。”
循齊立即行禮,“見過大祖母。”
“哪家的?”秦凝君面上堆着笑容。
循齊皺眉,不知如何開口,顔執安代為回答:“我的女兒,顔家少主。”
“九娘,别鬧,你還麼家人呢。”秦凝君不信她的話,随口一笑,預備誇贊循齊,又聽到顔執安開口:“我已禀過祖父與母親。”
這麼大的女兒!
秦凝君說笑的心思戛然而止,“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