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執安忍着劇痛,翻身上馬,勒住缰繩,“先回府。”
回到府上,京城又有幾封書信,皆是提及明帝之女。
顔執安心涼了半截,打起精神,将一封封書信反反複複看了不下五遍,最後确認一事:女帝迎回了親女。
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這件事!
顔執安壓着撕毀書信的沖動,将書信放回了桌上,渾身發抖,偏偏無濟于事。
“阿娘。”外面的循齊歎頭,露出一張白淨的小臉,她探頭看向母親:“大夫來了。”
顔執安将自己關在房裡,婢女等人不敢進門,隻能請了少主過來相問。
那張小臉,近在眼前,讓顔執安渾身不安,女帝是不是找錯了人,如今,撥亂反正了呢?
她不由得慌了。
顔執安冷靜地坐直身子,沒有理會循齊的話,相反,她多看循齊一眼,便慌一瞬。
“阿娘……”循齊大着膽子又喊了一聲。
顔執安開始厭惡了,腳踝的疼依舊無法壓制心慌,她布置幾月,讓循齊漸漸成名。如今,女帝重新認女了。
她并無資格去置喙女帝的決定,也無能力去說女帝的不對。她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她如今身陷囹圄,無法自救了,難不成告訴顔家的人,循齊不是她的孩子?
如此反複,天下幾人會信呢。
思索無果,顔執安蒼涼一笑,她毀了顔家、毀了自己。
“阿娘,你腳還疼嗎?”循齊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尾音顫顫,她望過去,母親臉色蒼白,像是十分痛苦。
循齊大着膽子靠過去,可她一靠近,顔執安就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她,眸色逼人。
一瞬間,循齊害怕了,舉足無措地頓在原地,喉嚨裡似被堵住了一般。
她望着她蒼白的臉色,方才的無措消失殆盡,道:“我給你揉一揉,讓大夫先回去。”
“循齊。”顔執安語氣冰冷,循齊吓得擡頭,“那、那讓大夫進來?”
稚子無辜。顔執安腦海裡浮現了這個詞語,她的困境不是循齊造成的,也不是循齊逼着她認女的。
沒有循齊,還有其他人。
顔執安無措地扶額,腳傷在這一刻陡然劇痛,疼得她蹙眉,“你先下去,我想靜一靜。”
“哦,那我不說話,我看看腳傷就走了。”循齊厚着臉皮笑了笑,她不懂她所愁,能做到隻有讓她舒心些。
顔執安沒有回應,也沒有拒絕,循齊當她答應了,快速跑回去,接過婢女遞來的熱水,又拿了大夫手中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油。
看着她這麼跑來跑去,顔執安睜開眼睛看着她,道:“循齊,今日刺殺一事,沖着我來的,日後還是會有的,你怕嗎?”
“怕什麼?”循齊不屑,“瘋子說,人立足于世,若有本事,便逆天而行,若無本事,就乖乖聽天的安排。您是那種有本事的人,自然是逆天而行。天都不懼,為何要懼人呢。”
她一面說,一面替顔執安脫下鞋襪,認真地看着紅腫的腳踝,如同老學究般歎氣,“你可真能忍,瘋子那年和人打架也扭傷了腳,叫得山下的人都聽到了。”
顔執安默默聽着,慌亂的心也安靜下來,她對循齊,無法生恨。
但顔家少主這個位置,不能再給她了。
短暫的片刻功夫,顔執安又将事情前後想了一遍,心中有了更好的安排,她需回京去問問陛下,若真是假的,她便讓循齊留在京城,不入顔家。
罷了,且這麼辦。
“嘶……”顔執安感覺腳踝處疼得讓她受不住了,“循齊、你做什麼?”
“揉啊……”
“别揉了,疼。”
循齊不聽她的,繼續去塗抹藥油,“您再叫,她們都聽到了。”
顔執安疼得眼前一黑,偏偏拿她沒有辦法,隻能忍氣吞聲。
“循齊,你知道嗎?你回京後,日日練字,不準懈怠。”
“循齊,我給你找位好師父,日日盯着你。”
“循齊,你會遭報應的。”
循齊無措地看着她:“我遭什麼報應?”
她的語氣十分無辜。謝執安唇角微微松動,從煩人的思緒中找到了自己的想法,懶怠地掃她一眼:“日日練字,錯一處一闆子。”
循齊看着母親驕傲的姿态,不由笑了,她可真有趣。
下一息,顔執安吩咐她:“明日就走了,你去安排行程。”
“好。”循齊很快又快活起來,笑着湊到顔執安面前,道:“其實您是一個有趣的人。”
“嗯?”顔執安這個小東西在調侃她,她不悅,剛想說什麼,小東西又跑了,“我去找十七娘了。”
顔執安笑了。
她不覺莞爾,頃刻間,她又想看了,錯了便錯了。循齊孤苦無依,便留下她,養在身邊,好好教養,就當是收個學生。
她看着循齊消失的方向,擡起素淨的面容,眼底漸漸浮現明光,幾乎将屋内的陰影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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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齊不甘心,去找顔十七要錢,顔十七不肯還,道:“你娘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