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走出了手術室,搖着頭表示已經無力回天。
盛夏沒哭,很安靜。
他去警局做了筆錄,又配合走完一切的流程。犯人是當場落網,酒駕,沒有任何的争議。
許家大哥連夜趕到,盛夏來不及和許大哥多交流,他們就坐着顧文煜的私人飛機回國。
對方沒有指責盛夏一句。盛夏安慰的話更是說不出口。
這種失去不是一兩句節哀就可以抹殺掉,這種疼痛不是一句好好保重就可以撫平。
最終,隻有匆匆的離别。
顧文煜問過盛夏,要不要再看許諾一眼。
盛夏搖着頭拒絕,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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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漫長的黑夜。
今天是許諾走的第四天,盛夏躺着顧文煜家的大床上,還是四年前那張床,四年前的那間房,四年前的那套房子。一切都很熟悉,但他依舊睡不着。
前面三天每天夜裡他都是被顧文煜做到昏過去,而今天顧文煜不在。
他在黑暗中盯着天花闆,腦海裡一遍遍的回想着車禍那天。就像是慢鏡頭一樣,無限的被拉長。
車是加速飛過來,他用力推開許諾。可車頭調轉,沖着許諾過去。許諾騰空而起,他沖了過去,抱住許諾。
血似乎從各個地方噴灑而出,口腔,鼻孔,耳洞,他拼命按住許諾的出血點,可許諾就像是個漏勺,千瘡百孔。他身體再抽搐,一陣陣的痙攣着。
盛夏好像聽見自己的哭喊聲,求救聲。還有周圍人的尖叫和議論聲,好吵。
他一遍一遍的求着周圍的人叫救護車,一遍又一遍的囑咐許諾挺住。
血真的很燙,根本不是37°。像岩漿,灼燒着人的肌膚。
許諾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找回自己的神魂。他似乎慢慢地移動了一下手指,中指疊在食指上面,然後對着盛夏擺動了兩下。
這是他們之間的暗号,祝你好運。
許諾再安慰盛夏。
許諾竟然在這個時候安慰盛夏。
盛夏哭不出來,他不配。
恨意像一把利刃,剝掉他所有的肌膚,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刺骨疼痛,他要感受着這種疼痛,牢牢的記住。
房門被打開。
顧文煜走進卧室,雖然房間沒有開燈,但他知道盛夏沒有睡着。這幾天他都靠着強制關機讓盛夏進入睡眠。
盛夏閉了眼,他不想讓顧文煜擔心。
顧文煜走到床邊,摸了摸盛夏的側臉,“你猜對了。不是李敬遠。”
盛夏刷的真開眼,盯着顧文煜,“你怎麼知道?”
“是李老爺子。”
盛夏坐起了身,“李家要放棄李敬遠。”
顧文煜點點頭。
“李老爺子想讓李敬遠背鍋,抗下所有肮髒的事,保住李家。”
顧文煜繼續點頭。
“所以李敬遠的那些事,他一直都知道,但他沒有制止。”
顧文煜想了想,道:“不算早。”
盛夏敏銳的想到,“是四年知道,從我父母那件事知道的,對嗎!難怪李敬遠對我的背調無動于衷,因為他從頭至尾都不知道。是李老爺子幫他善後的。”
“李老爺子為什麼這個節骨眼放棄李敬遠。他有其他人選?是誰。”
顧文煜把床頭的水遞給盛夏,“還不知道。”
盛夏伸手揮開,“是不确定,不是不知道,對嗎?”
兩人之間太了解對方,所以很多事情很難隐瞞。
盛夏看着顧文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司祁。對嗎?”
顧文煜沒回答,但盛夏已經得到答案。
盛夏在顧文煜家住了兩天,還是搬回自己家。
嘎嘎飛了過來,停在盛夏的肩膀,用自己毛茸茸的腦袋安慰着盛夏。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它就像是感知到傷痛一般,小心翼翼的關懷着。
盛夏帶着它推開許諾的房門,許諾的那些東西,許大哥都帶走,一件不留。許諾在盛夏家裡消失的幹幹淨淨。
嘎嘎飛進房間,巡視了一圈,十分不理解的站在台燈燈罩上,歪着腦袋,疑惑:“幹爹,幹爹。”
盛夏邁步走了進去。
許諾喜歡房間亂糟糟的,每次盛夏吐槽他房間太亂,他都牽強的回嘴,說這是生活痕迹。盛夏總是翻着白眼,然後替他收拾整潔。許諾就會對着盛夏一邊飛吻的喊着‘夏夏,你是最好的閨蜜。’一邊理直氣壯指揮着盛夏做事。
如今,房間很空,盛夏明白那句生活痕迹是什麼意思了。
“走了。”盛夏帶着鹦鹉走出了房間。
後面他就像沒事人一樣,繼續生活,所有的情緒都留在那個空房間内,一門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