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好了。”
中年發福的陳阿姨端着餡餅從廚房擠出來。
賀雲峥走出卧室,整理襯衫時掃了眼豐盛的早餐,看起來心情不錯。
明瑜坐在他對面,等着他七年如一日地将早餐放到她的餐盤中。
這是他們夫妻的默契,從結婚之初就這樣了,難為賀雲峥能保持七年。
“今天都是明瑜愛吃的,蓮子粥和雞肉餡餅。”
賀雲峥将食物夾到對面的日式餐盤中。
“昨天還嚷嚷着早餐沒有自己愛吃的,今天滿意了吧?”
“謝謝。”
“再來半個雞蛋,我替你撒好調料,要連蛋黃一起吃掉。”
“我不愛吃蛋黃。”
“蛋黃有營養,不可以挑食。”
“好。”
明瑜不愛吃蛋黃,可她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和他争論。
早晨是用來維持好心情的,她在這點上是個識相的人。
賀雲峥對她的配合十分滿意,他抿着唇,下颌緊繃:
“我的鑰匙扣不知道丢在哪裡了。”
明瑜盯着右手邊的筷子,“在廚房島台下。”
“我這什麼記性?明明一直帶在身上,也不知什麼時候丢的,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
陳阿姨忙完早餐開始收拾廚房,掃地時她彎下腰,拿起一個邊角磨損的男士鑰匙扣。
“真在島台下,我就說前幾天好像在哪看到過。”
陳阿姨把鑰匙扣放在餐桌上,嘀咕一聲:
“這鑰匙扣不少年了吧?針腳都散了,還是名牌呢。”
賀雲峥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是很多年了。”
這是他們在一起那年,明瑜送他的生日禮物。
有八年還是九年了?
她不太記得了。
男士的皮革鑰匙扣大同小異,她為了彰顯特别,在鑰匙扣内側刻了他們的名字。
他一直很喜歡,随身用了很多年,經常說這鑰匙扣獨一無二,絕無替代。
“就像你一樣。”他說。
卧室房門打開,賀雲峥回頭,明瑜沉默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她”穿了件可愛的卡通睡衣,披散着頭發從卧室出來。
“早呀,老公!”
“她”坐到賀雲峥對面,沖賀雲峥乖巧一笑。
餐點徐徐冒着熱氣,别緻的長餐桌旁隻坐了賀雲峥,再無旁人。
賀雲峥笑笑地指着餐盤,對“她”說:
“今天的早餐都是你愛吃的。”
“哇!還是老公了解我。”
“她”心情不錯地端起粥喝了起來,因為太燙還俏皮地吐舌頭。
“她”沖賀雲峥乖巧地撒嬌。
“她”吃着明瑜讨厭的蓮子粥和雞肉餡餅。
“她”用着明瑜不喜的日式餐具。
可明瑜也隻能漠然地站在一側,充當着這部愛情生活電影的看客,麻木地看着“她”占用自己的身體,整整五年。
明瑜被奪舍了,在她結婚的第二年。
那天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不過是衆多無趣平淡日子裡不起眼的一天,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和賀雲峥從婆家回來後,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婆婆催促他們生孩子,而明瑜又是個不折不扣的丁克。
和賀雲峥戀愛之初她就闡明了自己的立場。
他那時還處于熱戀期,對她盲目且迷戀,什麼都答應。
等結婚後過了戀愛之初的熱乎勁,又有婆婆在一旁鼓動,立場就不那麼堅定了。
他開始以“有孩子也挺好”“人的想法都會變,等你老了就知道後悔了”“女人的子宮天生是用來生孩子的”來說服她。
他越來越覺得她矯情,怎麼其他女人都能生孩子,就她不願意呢?
他稱之為大小姐脾氣,畢竟明瑜脾氣大在圈子裡是出名的。
他這些話都是婆婆耳邊風吹過來的。
在婆婆陳玉梅看來,明瑜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從小沒吃過生活的苦,想一出是一出,自以為思想新派,不過是沒受過生活的毒打。
說着不要不要的,等有了孩子,還不是當祖宗一樣供着?
于是陳玉梅效仿狗血電視劇裡的做法,用針在明瑜家的避孕套上戳了洞。
卧室門口的監控錄像恰好拍下了她的行為。
明瑜按不住火氣,開車帶着賀雲峥直接去了婆婆家,和陳玉梅當面對峙。
一場争吵後,他們平靜地開車回家。
賀雲峥沉沉看她,每一個眼神都在控訴她的不懂事。
明瑜毫不退讓,像一張拉滿的弓,渾身戒備,等他下一次進攻時,第一時間放出自己的冷箭。
她猜想她的目光一定和賀雲峥一樣,充滿控訴又咄咄逼人。
她向來不是軟和好拿捏的性子。
賀雲峥要将她改造成理想愛人,這輩子都無法實現。
最終他們平穩地過渡到沉默冷戰的環節。
他拎起外套奪門而出,明瑜依稀能聽到他等電梯時打電話的聲音:
“媽,你别放在心上,她那人就那樣……不可理喻!”
争吵後的客廳安靜得駭人,無聲嘲諷他們的善變。
明瑜也曾是愛情的信徒,卻在結婚的第二年就懷疑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