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喜事張十九不奢求會降臨在自己身上,紅娘出入府邸,凡是與她有關的,皆不能是個好消息。
提心吊膽入府,張十九穿過假山,被王平旦的聲音叫住。
“小女君,”王平旦站在假山旁,恭敬行禮,“郎君有請。”
張十九惶惶不安,“可有說是何事?”
王平旦面容表情如一,回道:“郎君未明。”
芙蓉圓溜溜的眼睛左右亂瞟,隐約猜測是何事,欲要提醒張十九,卻被王平旦意味深長的眼神遏制。轉眼間來到府邸側廳,王太傅等候多時。
可以說,紅娘自入府後,他再也沒有離開側廳。
閑雜人等散去,廳内唯留芙蓉和王平旦。
氣氛安靜凝滞,張十九坐在雕花椅上,低頭端起茶盞小口輕抿,特意蓄起來的指甲幹淨粉紅,細看指尖用力泛白。珠簾精美折射彩光入室,照得張十九眼睛有些發澀。
“阿翁為你尋了樁親事。”王太傅聲音深沉,似深思熟慮之後才緩緩道出。
“啊?”張十九強撐鎮定放下手中茶盞,“這會不會太突然了?”
好巧不巧,張十九話音剛落,珠簾叮當響得清脆,彩光在張十九的面容上晃動,此時間,一位鮮眉亮眼儀态萬方的婦人由數個丫鬟簇擁而來。
婦人額前花钿泛金光,膚如臘月厚雪,唇紅似蠟梅,一颦一笑間魅得引人注目。她身着祥紋雲香紗半坦袖露半雪峰,東海小珍珠挂于肩上定印花披帛。
此人出現在張十九面前,張十九眼裡立刻标出婦人身上值錢物品。
金光花钿乃金粉所制,名為绮霞,一兩黃金不過小小一盒;雲香紗乃禦賜之物,市面罕見,若要采買,不出黃金一兩難以買到;錦衣半坦,繡工厲害,價值不菲;肩上那串小小的珍珠,也值不少錢!
“怎會突然?論輩分,二妹妹理應許親,旁的妹妹們才能許親,免得被旁人說了閑話,二妹妹,你說是不是?”婦人笑吟吟道。
眼前這個婦人是王太傅的大孫女,王新畇的親阿姊,是閑散王爺的王妃王新聃。
王新聃比王新畇幾近大一輪,年齡相差較大,并無太多感情,前者又貴為王妃,理應行禮。張十九立刻起身行禮,應道:“王妃所言極是。”
見王新畇回複爽快,不似以前凡事反駁,王新聃略微吃驚。盡管王新畇不是第一次表現乖巧,但能心平氣和回答自己的話,場面少之又少。
張十九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王太傅開口給她許了門親事。哦,不,是給王新畇許了門親事,容不得她拒絕,畢竟婚事是王新畇的,她名為張灼亭。
不管這出戲是有意編排,還是無意而成,與自己毫無幹系。
“既然如此,那讓阿翁與阿姊好好為你準備這場婚禮。”王新聃面上挂着喜悅,她是頭一回幫人準備婚禮,“你自幼喜歡漂亮的東西,阿姊保準你嫁妝中皆是名貴好看之物。十裡紅妝,羨煞旁人。”
望着王新聃邊笑邊說,張十九恍然出神。
聽聞王新聃不與王新畇親近,原以為王新聃……
卻不想,她是如此惦記着家中幼妹。
安安靜靜聽着王新聃說着成親之事,張十九雙眸神采飛揚。原來上都城有錢人的成親流程是這般煩瑣,與她所在的南邊完全不同。
半個時辰過去,王新聃說得嘴皮子累了,好幾回見王太傅欲言又止,喝了口茶道:“阿翁,今日我出門已多時,該回府了。”
王太傅僵硬的神情終于松動,臉上的笑難以壓制。
他這個大孫女什麼都好,就是話多。
送走王新聃,張十九随即苦笑一聲,面露愁苦問道:“王太傅,是一年内要完成婚事嗎?”
她聰穎,猜到王太傅用意,直接開口問,難以啟齒,但事關未來,該說的要說明白,該問的要問清楚。王新畇已有身孕,不可能回來完婚,唯有讓她上花轎,拜堂成親。
“是。”王太傅看着張十九欲哭無淚的表情,于心不忍。
這段時日的相處,王太傅時常有錯覺,張十九便是他的親孫女。
“許親的那戶人家,在上都城根基穩固,”王太傅剛開口,忽覺話多,可見少女難受,接着講,“蘇家小五郎君為人正直,年少成名,長得更是俊美,其父文武雙全乃我朝赫赫有名大将軍,其母懿範長存——”
“阿翁為孫女謀的親事,定是上都城頂頂好的親事。”張十九垂下眼眸,楚楚可憐之意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