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丞來了,情緒激動,吵吵嚷嚷要到案發現場去看死者。”陳子喻垂眸輕聲禀報道,“我已經讓人将他攔起來,就在後院湖邊附近。”
來到後院的湖邊,仵作正在驗屍。不遠處還有另外一撥人,聲音嘈雜。經陳子喻的提示,蘇楚奕方才知道,朱正丞被各差役堵住。他步子方向一變,轉往仵作那處。
仵作見蘇少卿過來,并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先前蘇楚奕就對他說過,發生案子,驗屍首要,可免去不重要的禮數。
“可查明死因?”
“初步判斷,乃胸部傷口緻死。”仵作指着死者朱瑜胸部,認真說道,“但還需要進一步驗看,古怪之處甚多,當下我不可斷言。”
蘇楚奕低頭看着死者,死者身着女娘衣裙,面容白皙嘴唇發白,嘴角似笑非笑,四肢看起來很正常,正常到讓人覺得他就是失足落水而亡。花悅樓的女娘都知道,死者生性浪蕩,喜愛女裝,每每前來,皆要與樓裡的女娘比美,故而身穿女娘衣裙,毫不意外。
“胸口處的傷口,寬深且彎,不似我朝所用武器——”仵作欲言又止。
蘇楚奕冷靜用仵作的帕子扒開死者傷口,凝神細看死者傷口,“外邦彎刀,西域往西衆國、突厥與北騎,愛用彎刀。但他們所用的刀,皆有差别。有一人,能幫我們分辨出來。”
說着,蘇楚奕站起身,對陳子喻說道:“你去請一下花娘子,方才在屋子裡身着男裝胡服的人,衣袖之處有白絲蛇鱗。”
陳子喻邊走邊回憶,原來屋子裡,并非姝娘一個女娘啊。
好不容易找到蘇楚奕口中的花海君,眼看她們要離開花悅樓。陳子喻邊跑邊高喊:“花娘子,請留步!”
花海君挽着張十九的手,聽到陳子喻的聲音,好奇地回頭看過去。見一儒雅書生模樣的男子奔跑而來,那人道:“請問你是花娘子?吾乃大理寺評事陳子喻,今花悅樓發生命案,有一事不明,需請花娘子幫忙。”
張十九湊到花海君耳邊道:“他們大理寺斷案似乎不咋地,總要人幫忙。”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落在陳子喻耳裡。
陳子喻明白張十九所指,笑道:“王娘子誤會,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上都城畢竟屬于世間小小一城,我等豈能因自身身份而高高在上。俗話說得好,審理精後,力行便不難。吾認為,盡誠可以絕嫌猜,徇公可以弭讒訴。”
滿嘴晦澀難懂的語句,聽得張十九頭大,但在花海君面前不得不回應對方。
“陳評事說得極是,是我狹隘。”
“話倒不是這般說,”陳子喻做了請的姿勢,“請花娘子前去後院湖邊一趟。”
花海君略微思考,答應前去。張十九謹記王太傅之言,不惹是非,柔柔道别。陳子喻心記案發地不可閑雜人等參與,不再挽留。
榮華随張十九離開,直至台階上,忽感身後有道灼熱的視線,回首一看,隻見姝娘站在樹下,定定看着她們,嘴角的笑若隐若現。榮華有種不好的預感,想知道,姝娘知曉張十九女娘身份,還要讓張十九如尋常客般去她廂房,是為何。
因花悅樓做事之人皆受控制,芙蓉需要繞到一旁的停車區域把馬車帶過來,榮華陪着張十九在大門口處等待。已是圓日當頭,金輝照耀,直曬肌膚有些許熱,她們站在牆蔭下。
“我剛才給你把脈,脈象不似先前那般滾如珠盤夾帶細微澀滞之感,阻滞氣血流通之象已破,是姝娘給你的解藥?”榮華道,“解藥藥效生猛,初服使人昏迷,你底子好,恢複快速。”
“嗯,是她。”
“好生奇怪。”
“是的。”張十九應聲。
顯然,閣内有人對她們生疑,故而外派旁人給解藥與傳話。
“這段時間我要回去不良閣一趟,我懷疑閣内出事。”榮華說完,看到張十九好奇的眼神,想了想,繼續道:“我不知傳聞是否真假,聽聞今年冬至會有新的不良帥選拔,二十宿長皆有可能成為下一任不良帥。
但在我們出發前往上都城那日,我收到閣内來信,有數名宿長離奇中毒,更有者離奇死亡。不良閣内正經曆一番清洗,如今何樣,我不知,再也沒收到過閣内來信。”
榮華在不良閣中的等級比張十九高,知道的消息也比張十九多。張十九不懷疑她所言,隻道:“為何要大費周折回去一趟?一來一回至少浪費兩個月,到時下雪封山,如何回來?不如問問姝娘。”
“你就這般信她?你們隻有一面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