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城裡，到處都是妖！”直到熱菜上了桌，老道士還在絮絮叨叨。

“怎麼會呢？”蘇行憐夾起一片魚肉入肚，吃得津津有味，“我根本沒聞到妖氣。而且要都是妖，他們哪能讓你這個道士活到現在呀。”

“那還不是因為……他們欺我殺不了妖！”那老者面上滄桑，似經曆了無數歲月漂泊，頭發胡須也是一片淩亂，僅靠身上的道袍勉強辨認得出他是個道士，不知道的以為是哪裡跑出來乞讨的瘋子。

但即便潦倒如此，他仍是沒有動筷：“這些妖久居于此，他們都服用了匿息丹，你當然聞不到妖氣。哪像你們這種外來的，一進城我就尋到你們的蹤迹了。”

他湊近大家，神神秘秘地說：“也就因我殺不了妖，如今這偌大的望州城裡隻剩下我一個道士咯。”

阿堯吃着紅燒肉，不以為然：“凡間已沒什麼妖，凡人去往方丈山皆為得道成仙，誰沒事往山下跑。就你一個道士也正常。”

道士搖搖頭：“當然有人跑。真以為大家去方丈山習道是為替天行道呀！八成以上都是為了長生不老去的。結果發現修仙這麼難，遠沒有入魔來得簡單，所以隻要學到點殺妖的本事就一個個想着從方丈山溜啦。”

“不過哪有那麼好溜的，他們回來的路上就被海妖殺了，自然回不到城裡。”

“那照你這麼說，是因為你沒本事，所以才從海妖手裡活下來了？”阿堯想想覺得不對勁，方丈山就在海上，若海上真有海妖那也該被方丈山殲滅了，怎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人？

她本是想找個方丈山弟子帶他們找到忘憂閣的，可眼前這人說的話猶如胡言亂語，她是越聽越不相信：“你到底是不是方丈山的弟子？别是來騙飯的吧？要不是就别吃了！”

“诶诶诶别！”道士見阿堯來奪筷，趕緊拿起筷子挑上上好的肥肉大口扒拉起噴香的米飯。看起來确實是餓了好幾天。

見他如此，就算他真是騙他們的，阿堯也軟下心來不再趕他。

但無拂可不是什麼爛好人。他一掌拍在道士碗側，皺眉冷言：“問你話呢，吃什麼吃。”

“我是啊！我是我是！”他狼吞虎咽下飯，終于不再擔憂沒吃飽飯就被趕走而向他們解釋起來，“我所言句句屬實！我親眼看到海妖把他們殺了，我以為我一個不會術法的更加難逃一死，沒想到他們放過了我，讓我平安回了望州。”

阿堯放下筷子，開始認真詢問：“海妖殺人還分人？他們既饒了你一命，你幹嘛還非要與妖作對？”

“因為他們害了好多人！”他突然掩面悲傷起來，“無論在哪裡道士都受百姓歡迎，怎麼就望州不行呢……是了！他們都是妖！就因為他們都是妖才會排擠我……”

老道士又開始瘋瘋癫癫起來：“都是妖！城裡都是妖！城外……城外死了好多人……城門關了……大家……大家都死了……爹娘也死了……”

“原來是個瘋子，怪不得大家都不信他。”無拂安靜地喝着湯，不再理會。

阿堯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她急着追問：“城裡都是妖，城門關了？城門什麼時候關的？”

“皇帝跑了！”老道士陷入癔症，“萬國亡了，大家都跑了！往東跑！他們都說，隻要往東跑，就能活！可是城門關了！往東，往東沒有路了！”

“船……上船，海上還有路……所以我偷偷爬上了船……藏了三天三夜……然後……到了那座山……”

無拂聽到這裡算是明白了：“還是二十年前偷渡到方丈山的，更怪不得百姓不承認你是方丈山的弟子。”

看來此人真沒法帶他們去找無憂閣。既然如此，他好像也沒什麼用了，吃完飯就趕緊打發了算了。

“那你怎麼又回來了？”阿堯耐心地安撫他，企圖套點什麼關鍵信息。

“我的爹娘啊，我的爹娘還死在城外……沒人給他們收屍……是孩兒不孝……”老道士邊瘋魔，邊哭泣起來，“山上的人無情無義一心為己……可我還有牽挂……我的爹娘沒了，家沒了，國也沒了……我怎麼可以一個人在山上逍遙……我得回家……”

“不對……我要先報仇……是望州的妖關了城門，我要和他們拼了！——可是，可是我不會殺妖……他們，他們也都不信這裡有妖！……”

阿堯和蘇行憐對視一眼，覺得此事甚是奇怪。

蘇行憐說過，妖從不故意害人，按老道士的說法，望州的妖不但害人，還控制了整座城池，但這可是離方丈山最近的地方，且是通向方丈山的必經之路，若望州的妖物真肆虐如此，方丈山怎會坐視不管呢？

阿堯又看向酒肆外的大街，街上行人紛紛，或互相寒暄，或和氣讨價，整個望州城内洋溢着一片平靜祥和。除此之外，他們三人進城時也是一路暢通，從未有人攔截探測他們是人是妖，和道士說的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