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這是方才那位金姑娘給我的。”
一夥計從門外踏入,他将手中的一疊銀票呈遞到桌案上,言語閃爍,
“她想讓我……帶她去金珠池。”
白老闆的目光在那疊銀票上停頓了一瞬,繼而掃過夥計的臉龐,聲音低沉而冷淡:
“你答應了?”
那夥計聽後趕緊低頭表忠心,言辭懇切:
“小人不敢,老闆待小人向來寬厚,小人怎會受他人蠱惑背叛老闆。”
屋内安靜了片刻,白老闆的一聲冷笑清晰入耳。
他從袖中掏出更厚的一疊銀票,輕輕疊放在金姑娘給出的那疊銀票上:
“都收下吧。”
夥計一愣,旋即将那些銀票盡數收入囊中,連連對白老闆道謝:
“多謝老闆!”
白老闆對他微微一笑,可眼裡的光卻精明得透着算計。
————
穹海灣的沙灘上,一入夜便架起了三三兩兩的涼棚。
袅袅香煙下,一道道精緻的小食從中誕生。
小販們将各色小食一一送到食客桌上,便又接着回到鍋邊忙碌備菜。
在盡情享用海島人家的美食之後,幾人便借着月光,迎着柔柔的海風,圍坐在涼棚下對飲暢談。
“觞澤大哥怎麼了?我瞧他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
攸霁定睛望向遠處,言語間透出擔憂。
遠處海岸線邊緣,觞澤孤身伫立。
海風将他一頭青絲拂動,青絲與揚起的衣袖在風中共舞。海浪漫到沙灘上,在他腳邊淺淺試探後又調皮地縮回了海裡。
明明是一幅安甯美好的畫卷,可觞澤的身上,卻似乎帶着無限的孤凄與萬重的心事。
“他呀,自昨晚見到那女子後心裡便裝了事,今日陪我去珠鋪還不夠,現下怕是又在想了。”
觞漓喝了口碗裡的椰汁雞湯,搖了搖頭。
攸霁輕歎一聲:“觞澤大哥一心除妖衛道,也難怪他如此。”
聞得攸霁此言,觞漓不由歎氣:
“人也好、妖也罷,都是存于世間的生靈,倒也不必對妖如此排斥。
不過哥的心病由來已久,也怨不得他……”
“你……倒比他看得開。”望着觞澤孤單的背影,修燭緩緩開口。
饒是如此,也依舊勾起了觞漓心底的痛楚。
觞漓也将目光向觞澤投去,思緒飄飛到了少時:
“這些話都是從前爹娘教導我們的,可自從他們走後,哥越來越沉默寡言,對妖也不再心慈手軟。
他的心思皆放在了除妖上,一年中大都在外降妖,鮮少回府。”
聽了觞漓的話,修燭與攸霁不由得皺起了眉。
攸霁猶豫了片刻,擡頭望向觞漓:“觞漓,我……”
“我知曉你要說什麼,他既然默許你留下,你便安心待在觞府便是。”
觞漓對攸霁笑了笑,繼而道,
“其實,我母親也是名捉妖師。”
此話一出,修燭與攸霁齊齊望向觞漓,二人眼中皆是驚異。
觞漓一笑,雙眸流轉間,那段幸福卻短暫的過往随之而出:
“聽父親說,他年輕時外出做生意路遇妖怪,是母親救了他。
那時他對母親一見鐘情,沒多久,他們便成了家。
從此父親經商,母親降妖,琴瑟和鳴,恩愛不疑。
後來有了哥和我,母親便漸漸淡出了捉妖師之業。”
“他們從來隻盼我們兄弟安穩閑逸一輩子,便讓我們自小跟着父親學習經商之道。
可哥他總愛聽母親講捉妖路上的見聞,對舞刀弄槍遠比學習經商感興趣。
即便父親母親極力反對,最終還是拗不過,答允讓哥拜入了隐清門。”
“再後來,父親母親說要出遠門談一筆生意,隻需兩三日便回。可到第三日,我隻等到了他們的……遺體……”
講到痛處,觞漓的聲音微微顫抖,當年的畫面似乎曆曆在目,
“原來是母親曾經的身份招緻妖族報複,這才有了滅頂之災。
還是清胥掌門外出時降服了那妖孽才将他們帶回。
可父親母親傷勢過重,掌門拼盡全力也終是沒能救回他們的性命。”
令人豔羨的家,在一夕之間便不複存在。
談及于此,觞漓心裡仍是止不住發痛。
意氣風發的兄長被恨意裹挾,雙親亡故之仇讓觞澤将兒時的教導連同心裡的柔軟悉數抛卻。觞澤除妖衛道,幾近偏執。
“……清胥也會親自出山降妖?”修燭夾了一塊椰肉放入口中,眼中帶着不解。
“年輕時會,現如今幾乎都交予隐清門弟子了。”
觞漓回答。
“清胥既是觞澤的師父,又降服妖孽帶回了你們的父母。
世間那麼多捉妖師,偏就遇見他了,倒也是巧。”
修燭低頭啜飲了一口湯,眸光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