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前往白記珠鋪的路上。
觞漓忽而駐足回頭,無可奈何地看向緊随自己的觞澤:
“哥,我很快便回,你真不用跟着我。”
“昨日重金訂珠的女子是妖,我還是随你同去為好。”
觞澤面不改色環抱雙臂,手中早已握好了破金锏。
觞漓撇撇嘴,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胸中的無奈溢于言表:
“妖又如何,翠翠還是妖呢。或許人家隻是為了買金珠呢?
再說了,即便她有害人之心,也萬不會在青天白日之下動手。
你呀,就是捉妖師做久了,才會對妖防備至此。”
見觞漓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觞澤神情嚴肅,絮絮叨叨地對他說教起來:
“攸霁與你為善是因你有恩在前,切莫因此便對妖族……”
“掉以輕心。”
觞漓遠沒有耐心聽觞澤講完那些道理,便徑自截下他的話,繞到他身旁雙手搭上他的肩推着他往前走,
“好啦我知道了,你呢待會兒便好好演你的镖師。
待我進去付了賬取了金珠,我們便即刻回客棧,接着再四處遊玩。”
在兄弟倆帶着玩鬧的言談間,不多時便來到了白記珠鋪。
珠鋪正堂的人不多,皆是昨晚付了定金的買主。
今年珠光節備辦倉促,許多常來穹海灣采購的老主顧都未曾趕來,因而前來買珠的大都是遊人或是散在的生意人。
他們在珠鋪裡夥計的招呼下一一憑契書購入了金珠,一個個手裡拿着珍寶,臉上皆帶着心滿意足的笑容。
等候間,觞漓與觞澤尋了處空位入座。
一位夥計把熱茶端上桌來,笑着敬請二人稍待。
他直起身時,恰見昨晚那位訂下二十八枚金珠的女子自大門邁入。
夥計便忙迎上前,熱情接待着那女子往後堂而去:
“請姑娘至後堂雅座。”
“不愧是貴客。哎……”觞漓見此不禁歎道。
他正想同觞澤閑談幾句,一轉頭,對側坐席上卻早已沒了觞澤的人影。
“姑娘,這位便是我家老闆。“
夥計帶領女子繞到珠鋪後堂的一間廂房外,推開門,待其入室後便又合門離去。
四溢的茶香霎時萦繞鼻間,廂房正對門的桌案上,沏好的兩盞熱茶徐徐冒着輕煙。
一身暗色錦袍的白老闆正端坐在桌案前,見女子向他走來,他先伸手示意她入座,随後将備好的熱茶雙手送至她面前:
“姑娘請用茶。”
女子接過茶水時擡眸打量了他一眼,接着便低頭輕輕呷了一口。
這白老闆看來已過天命之年,可聲音聽來卻像是而立之年的公子音。
即便他将音調壓得低沉,隐隐約約仍聽得出與他外表年紀不符的青澀。
“還問姑娘貴姓?”白老闆笑問。
女子放下茶杯,神情淡漠:“金。”
面對她的疏離,白老闆卻始終笑臉相迎:
“姑娘姓金,又為這金珠而來,看來的确是難得的緣分。”
“白老闆,有話直說。”
聽了白老闆幾句客套話,金姑娘卻直截了當戳穿了他此話背後的深意。
即便金姑娘接連向他潑了冷水,白老闆面上卻也未顯露難堪,反倒又是對她一笑:
“常言道‘物以稀為貴’,姑娘可知我這金珠也應此理?”
聞言,金姑娘擡眼看向他,他便接着道:
“不瞞姑娘,我雖能以海貝養出金珠,可産出并不如蚌珠。
今年珠光節倉促提早,原本以現下所存是可供諸位所需的。
但金姑娘所求乃大小相當、色澤上乘的金珠,且數目又不少,這二十八枚金珠一時就……”
“須得等多久?”金姑娘手握茶杯,問道。
白老闆稍作停頓方才回答:“至少也需三個月。”
“白老闆,我所付定金不少,三個月……我很難放心。”
金姑娘食指叩動茶杯,指尖與杯壁相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金姑娘盡管放心,我們白記如今也算得上是穹海灣排得上名号的珠鋪。
且契書上寫得明明白白,又有我的印章署名,無論如何是不會讓姑娘空等的。”
白老闆一邊信誓旦旦向她作保,一邊替她斟好一杯茶。
金姑娘看着杯中漸滿的茶水思忖了片刻,将心中的疑慮道出:
“可我聽聞白記珠鋪不過開張月餘,不如白老闆帶我去金珠池中看看,一來令我安心,二來也好讓我開開眼界。”
聞得她所言,白老闆眉心微蹙。但很快,那一絲深沉便從他臉上隐去。
他無奈一笑,面露難色:
“若姑娘想去白記珠池一觀我自然樂意奉陪。
可金珠是我獨門所出,蚌珠池倒可讓姑娘瞧瞧,這金珠池就……”
“明白。不過我的耐心有限,三月太長,若七日之内我見不到我想要之物,我與白老闆的交易便就此作罷。”
語畢,金姑娘将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往前一推,繼而起身告辭。
望着金姑娘離去的背影,白老闆的面色漸漸黯淡了下來。
杯裡的茶還冒着熱氣,幾滴茶水從杯口灑出,在桌案上洇開小片水印。
白老闆執起茶杯,将她留下的茶水往水盂中一傾。茶水卷起茶葉,漩渦在水盂中飛速打起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