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事上,他們已在冰蠶妖那裡吃過一次虧了,如今非必要是不會再這般冒險了。
觞漓見觞澤久不發話,遂上前勸說:
“哥,修燭所言确為兩全其美之法。
若對方信守承諾自能成事,若她興風作浪為禍一方,你收了她便是,何必瞻前顧後呢?”
聽了觞漓所言,觞澤凝神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頭。
“你是暫且不宜出面了。”
修燭看了觞澤一眼,繼而放下手帕,起身走到攸霁身前,
“明日攸霁随我去,你們備好茶水等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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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吱呀一聲打開,粗啞的開門聲回蕩屋内。
攸霁站到門邊,客客氣氣往裡伸出手:“贻朝(zhāo)姑娘,請。”
觞澤與觞漓聞聲目視門口,正好見贻朝在修燭與攸霁的帶領下踏入屋内。
她行至桌邊入了座,觞漓率先對她示以微笑,将新沏的茶推到她身前。
贻朝先颔首道了謝,繼而接過觞漓遞來的茶,開門見山道:
“烏鸾珠我可以給你們,不過你們須得先将我的事辦妥。”
“贻朝姑娘但說無妨。”觞漓溫和笑言。
贻朝低頭揭開杯蓋,帶着茶香的熱氣霎時袅袅而起,引出她潛藏在心底的秘密。
每一片茶葉都代表着一個過往,被淺褐的茶水一一串聯:
“我有一妹,名叫贻薇。我們本是長居于穹海中的金皎貝,一直遠離人族、與世無争。
可小妹總是向往人間,時常偷偷前去人間玩耍。
我雖常教導她遠離人族,可她總是将我的話當做耳旁風。
自從得到烏鸾珠後,我得其裨益修為日益精進,也更醉心于修煉,對小妹也就難免疏于管教。
而小妹少了我的約束,便更加肆無忌憚。”
“幾月前的一日小妹從人間回來,我忽然發覺她那日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興。
沒等我開口問,她竟主動告訴我,她在人間識得了一個男子。
而那男子知曉她妖族身份非但不嫌惡懼怕,反倒樂意與她深交。
我聞得後告誡她人心難測,莫要輕信于人。
可她仍是愛跑去人間尋那人,且越來越頻繁。”
“後來,小妹甚至想帶那男子與我相識。
我怕她受人蠱惑引火燒身,便要将她禁足家中欲令她靜心。
不想她竟假意答允,而後趁我松懈之時逃出家門,至今杳無音信已有月餘。”
談及于此,贻朝柳眉深鎖,雙眼中充滿憂心:
“我姐妹二人感情甚笃,我決不信小妹會因旁人置手足情誼于不顧。
我思來想去,總覺得那男子是因見從小妹身上有利可圖才會與之交往。”
“你認為,他是貪心于金珠?”觞漓放下茶盞,道出心中猜測。
贻朝閉目肯定了他的想法,呷了一口茶接着道:
“我雖不涉足人間事,卻也知珍珠乃人間奢物,更何況海貝所産的金珠。
小妹心思單純,隻怕如今已被有心之人利用,用以攫取利益。”
觞澤沉吟片刻,食指輕點桌面,問出了萦繞在他心裡許久的疑惑:
“穹海邊上養蚌産珠的村落數以百計,你是如何尋到此處的?”
贻朝頓了頓,将杯蓋扣回杯口:
“珠光節每年會引周邊不少商人參與其中,我猜測若有人想以金珠謀利,必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宣揚,便花了點銀兩買通商會提早舉行今年的珠光節。”
語畢,衆人恍然大悟。
觞漓拿出乘放金珠的錦盒,打開放到贻朝桌前:
“可白記的金珠也未必就是贻薇姑娘的呀?”
贻朝拿起其中一顆金珠捏在手裡反複摩挲,臉上的神情尤為複雜:
“每一隻金皎貝産出的金珠都有其獨特的紋路,隻是尋常人看不出罷了。
贻薇與我血脈相連,我又怎會不識得白記所售金珠是她所出。
我重金訂珠隻為借此接近白記,從而尋出她的蹤迹。”
“那你為何又要跟蹤白公子呢?”
修燭的聲音從窗邊傳來,贻朝不明所以愣了愣,她便接着提醒,
“家住城西的那位男子。”
聽了這一句,贻朝方才了然,旋即道出自己此為原由:
“我跟蹤白老闆至白府,分明親眼見他進了密室,不想随後走出來的卻是那個年輕人。
于是我一路盯着那年輕人,想看看從他身上能否找到線索。
後來我便到海上施法作了風,一來找找小妹是否在珠池中,二來引走白府中人好仔細去白府搜尋一番。
隻可惜,依舊一無所獲。”
白铄桓衣着樸素,既不像前來交易的商人,又不像白記手下的采珠人。贻朝見他的出現尤為突兀,方才一路跟着他以求能有所獲。
後來她施法作風,白铄桓也在加固珠池之列,她倒也想明白了白铄桓為何與白府有交際。
“贻薇姑娘結識的人族男子應是年輕人吧?”修燭突然發問。
“我不曾見過。”
贻朝搖搖頭,蹙眉回憶了片刻,
“小妹說他正在考取功名,想來年紀不會有多大。”
遠望窗外碧波蕩漾的海面,修燭眸中的光芒似乎比穹海更加深沉。
海面映照的金光讓她眯縫起雙眼,她阖眼享受了片刻輕柔涼爽的微風,複又睜開眼緩緩低喃:
“書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