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擡手,衣袖翩然,朗聲頌道:
“我欲乘風向北行,雪落軒轅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東遊,綽約仙子迎風立。
我欲踏雲千萬裡,廟堂龍吟奈我何?
昆侖之巅沐日光,滄海絕境見青山。
長風萬裡燕歸來,不見天涯人不回!”
“好!”
衆人轟然喝彩,林淺放下長笛,蕭瑟已然閃身回了座位,撩袍而坐時自有一番風流氣度。
司空千落靠着林淺的肩膀,兀自瞧着蕭瑟樂了半天,而坐下的蕭瑟覺察到她這一抹目光,眉眼間的潇灑化作一絲溫柔,勾起一點笑意瞧了回去。
這下倒讓少女鬧了個紅臉。
林淺重新撿起琉璃球,招呼大家,“還有呢,快來快來,看看下一個倒黴蛋是誰?”
衆人一陣笑,一邊因為自覺沒有才藝獻上退出的大師兄唐蓮認命地繼續敲鼓,那鼓聲“咚咚咚”響得熱鬧,衆人手裡的琉璃球傳的飛快,鼓聲漸密,又陡然停下,唐蓮将鼓槌一放,瞧向裡頭,卻是笑了。
倒黴蛋正是剛才幸災樂禍的林淺。
衆人望過來,林淺正捧着球無語,轟一聲整個院子都喧騰起來了!
師妹/師姐/二小姐來一個!
大抵是林淺平常除了對司空父女和大師兄唐蓮有點表情,對其他人都是一臉冷淡面癱模樣,如今時機不正好起哄?
身邊司空千落拉着她的手,說話簡直像撒嬌了。
從未成為熱鬧中心的林淺有些不适應這樣的情景,但她向來不是怕事的人,當即站起,爽快道:“唱曲就唱曲,可非我自誇,我唱這曲子,保管你們一個都沒聽過。”
嘿,這樣衆人更是好奇,論起風雅之事,哪裡有天下風雅之地雪月城沒見識過的?當即起哄,連另一邊席上的司空長風李寒衣等長輩們的目光也移了過來。
林淺離席,往外站了站,雙手擡起,指尖捏成花樣,将那長袖輕甩,悠悠唱道:
“這才是~人~~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
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種福得福如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
曲調咿呀悠長,音色清脆如珠落玉盤,合着此時微微搖晃的燈盞,影影綽綽的夜色溶入林淺張揚開的眉梢眼角,直叫許多人連酒杯都拿不穩了。
曲畢,衆人嘩啦啦鼓起掌來,哈哈哈哈哈的笑聲被風卷着,散在靜谧的洱海之上,久久不消。
長輩們笑意盈目,月色皎然,雪色清清,正是雪月好時節。
鼓聲又起,琉璃球在少男少女手裡傳出了殘影,正落到林淺手裡時她忽然一頓,起了個壞念頭。
給擊鼓的唐蓮一個眼神,也不知他意會了沒有,隻聽本來漸停的鼓聲又密了起來,而林淺身形一轉,鬼魅一般閃離了座,隻見白影若雪光,眨眼之間竟到了長輩那一桌去!
首座的司空長風不明所以,正要站起,那白影竟然閃到了他跟前,将琉璃球往他手裡一塞,又眨眼間退走了。
鼓聲驟停,司空長風看着手裡的琉璃球啞然失笑。
一陣靜默,接着爆發出喧騰的鬧聲!
“二小姐威武!”
“三城主也來一個!”
“三城主來一個!”
小輩們嘻嘻哈哈起哄,或許如今氛圍太過輕松,叫這群少年們的膽子比往常大了幾倍,毫不顧忌地笑着讓司空長風也表演個。
一向清冷不理事的二城主李寒衣也微微笑了,泰然飲着酒,目光裡帶着幾分催促。而身邊的尹落霞已經開了口:“叫你呢,怎麼,酒吃多了連槍也拿不動了?”
罪魁禍首林淺深藏功與名,又悄咪咪坐了回去。
司空長風撩起灰袍,目光掃向衆人,他那一對女兒一個跟着起哄,一個目光狡黠,剩下的兔崽子們一個一個期待得跟沒見過似的,也罷,就趁了他們的興又如何?
“來就來罷!”
取過一邊烏月槍,司空長風将身一踏,踏出了席面立在院子裡,槍尖劃地,劃開白雪一道細細痕迹。
衆人一個一個湊在了欄杆邊上,十幾雙眼睛緊緊盯着那月下挺拔的身影,淵渟嶽峙,如一座矗立的高山。
所有的月色與燈火都凝在了司空長風的槍上,那地上一層薄雪紛揚起來,竟然像是又下了一場雪。
衆歡同樂醉不歸,正是人間好時節。
……
好時節,也總是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