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緊鑼密鼓地運進來,又要清點登記,收入庫房。有掌櫃們提出的資金審批申請商量後覺得可行的的林淺現給他們蓋了章叫他們去取銀子。也有些提出天馬行空不切實際動作的給他們打回去,一忙起來就是七八天腳都不沾地,林淺深刻覺得自己就是個團團轉的陀螺,一刻也歇不下來。
好不容易前一個階段的事告一段落,把過去三季度的收賬對明白了剩下的分紅和商讨下一年的大方向還需要再花一點時間。分紅是往年的慣例,也有專門的部門去計算,不過是等一會的功夫罷了。至于明年的走向……
天啟城傳來的消息,皇帝似乎有些不好了,整個天啟風聲鶴唳,連帶着整個北離的局勢都緊張起來,又有三個成年皇子的奪嫡蓄勢待發,這個節骨眼上不适合搞大動作,是以下一年的大方向求穩為上,要注意的無非是低調行事,是以這事也費不了太多時間。
忙碌一整天的林淺灌了一大口參茶,一目十行看完一份賬本,确定無誤後放下,有些疲累地揉了揉太陽穴。
她不比沐家人丁興旺底蘊深厚,手下能用之人多如牛毛,所以很多事她不能完全信任手下人。即使她有點現代企業的組織運行智慧也無法做到沐家那樣随時抽離庶務也能随時把握生意的方向。
夜已深沉,月光冷白如輕薄霜雪。
窗外冷風蕭然,屋内卻暖意融融,林淺在書房裡随意披着一件料子柔軟的銀鼠皮大氅,一根鳳羽金簪松松挽起滿頭青絲,此時将手中賬本放下,招手喚了貼身侍女來。
“玉兒,你替我寫封信去千金台,今年的賬簿不用送來雪月城,過些日子我回親自去天啟城,到時候整理給我看。”
正在外間整理賬目的侍女之一進了來,點頭應是後在下側書案上坐下,有小丫鬟已經研好磨,正好能讓她提筆取用。
屋内響起落筆的沙沙聲,外間秘術性質的侍女團還在忙活,林淺瞧了瞧一旁快到底的更漏,便讓她們先回去休息了。
“備水。”
等她們都陸續退下,書房中隻剩幾個侍奉丫鬟侍立在側,林淺吩咐下去之後便穿過棉帳圍起的長廊,回了内間。
連續十幾日忙活讓她眼下有些泛青,熬習慣了暫時睡不着的林淺叫了一壺熱酒,揮退侍從後坐于明紙窗下,自斟自飲。
白雪映着明紙透出冷白色的光暈,柔柔撒在她被酒染得微紅的側臉,像是一抹月光籠着花枝。
無雙沒能按捺住心底的思念,在一日月上易水河,西方吹蕩蘆葦之時決定去雪月城見心上人。
蜀道艱難,他花了一日的功夫到了雪月城,已經是另一個月上洱海。
雪月城飄着星星點點的雪花,一輪彎月懸挂空中,好似心上人微笑時彎彎的眉。
蒼山之下,可見不遠處山頂被白雪覆蓋,望去好似一峰銀白的大理石。
循着記憶來到莊園,找到林淺的居所,無雙握了握手心,難得有些後知後覺的緊張。
她在幹什麼呢?是不是也會想他想她一樣想他?她見到他一定會高興吧?
來不及掃去身上的落雪,無雙推門而入。
“吱呀”一聲,入目是重重梨花白的帷賬與珠簾,女子閨房布置秀雅溫馨,各處炭火燒得旺,暖意融融,一座琉璃屏風隔開内外,無雙踏入房中,聞見了熟悉的鵝梨香氣。
“不是說了不用伺候嗎,怎麼進來了?”
還有一聲帶着些許醉意的問從重重錦绫帷簾中傳出,慢慢悠悠,帶着一絲甜酒的蜜香。
好似一片羽毛掠過心間,撩起讓人意動的癢。
無雙越過屏風,伸手撩開重重羅帳,心跳一陣急促。
隻見明窗旁的小圓桌旁倚着的心上人着一件白氅,青絲披散兩肩,冷月似的眉眼松懈着,又被酒意熏染上了幾分迷離,好如一汪迢迢春水化入她的眼眸。
她擡眼,瞧見了進來的無雙,先是一愣,接着彎唇一笑,恍如春風化雨。
“無雙?”
她很快站了起來,借着三分醉意到了他跟前,先是伸手主動摸了摸他的臉,确定是人之後笑意更加明媚,軟軟地問他:“你怎麼來了啊?”
她靠得近,無雙聞見了酒的甜香。
他低頭,聲音裡滿是思念:“我想你了,淺淺。”
“你有想我嗎?為什麼不給我寫信,不讓我來找你?”
想到過去十多天的思念,他又有些委屈了,“你明明說不舍得我的。”
“這些日子有點忙,又怕貿然來往引起是非,就擱置了。”
林淺慢悠悠地解釋,酒精讓她的反應有些遲鈍,也讓她多了些嬌蠻。
“而且我不給你寫信,你就不能主動給我寫,主動來看我嗎?”她強詞奪理,完全忘了當時是她先說回去之後等她的安排。
“我當然,很想你啊。”
她又忽然生氣了,伸手拽住無雙的衣領,擡頭凝視着他,氣呼呼道:“你怎麼能怪我呢?明明是你不夠喜歡我,你要是足夠喜歡我,怎麼會這麼久才來見我?我還沒有告訴三城主我和你關系,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想得頭疼,我怕……”
她拽着他的領子晃啊晃,可無雙下盤極穩,她又是半醉的狀态,晃悠兩下沒把無雙晃動,反而自己腳下一亂,跌入他的胸膛。
無雙順勢摟住了她,她的吐息帶着一絲醉人的酒氣,渾身柔軟無比。她的發絲在剛才又有幾根從衣領滲入脖頸,微涼中帶着一絲幽香。
無雙有些後悔方才要問那些問題,如今早以忘了二人之間誰更占理,見她傷心,心中頓時慌亂起來,無措地拍拍她的後背,生澀地哄着:“我沒有怪你……我很喜歡很喜歡你,以後一定早早地來見你。我去與司空城主交涉,不用你為難,好不好?”
林淺搖頭,耳畔能聽見無雙蓬勃的心跳,漸漸地安下心來,才擡頭去看他。
“雪月城和無雙城不算近,你一路趕過來還累嗎?”
她牽着無雙坐下,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花,臉頰泛着微微的粉,像是白雪中綻開的桃花。
“能見到你就不累了。”無雙眼神明亮,見林淺不再傷心,湊過去親了下她的額頭,笑盈盈道,“一别半月,淺淺又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