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府。
暗室之中,鎖鍊綁着一個冷豔美麗的女子。
這女子一身藍衣,肌膚瑩白如月華,容貌妩媚動人,隻可惜一雙眼睛暗淡無光,這樣絕色的一張臉上長着這樣無神的眼,就好比金玉盤裡沒有盛着珍珠,反而是魚目。
蕭羽近乎癡迷地用手指滑過女子的臉頰,眼神卻是放空的,喃喃道:“如斯美人,若隻用來取心肝豈不太可惜了一些?”
掌下的女子眼睛裡泛起一絲微弱的光,“冥侯……”
蕭羽甩開了手,“這麼多天了,她還是念着那個莽夫。什麼時候才能把她徹底變成新的月姬?”
夜鴉笑了一下,那笑卻透着陰冷。
“等藥人之術徹底完善,她将徹底忘記過去的一切,成為殿下最忠誠的傀儡。”
“沒有靈魂的傀儡有什麼意思,我要的,是真正的美人。”
蕭羽想到千金台那宛如霜華月露般的美人,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月姬雖美,比起林淺卻差了幾分顔色。那道士即指定了要她的心,就抓來,等本王榮登大寶,再取了她的心也不遲。”
“連赤王殿下,也難過美人關嗎?”夜鴉問道。
蕭羽笑了笑,“不然,為何要這天下呢?”
雪落山莊之内,九九道的屍體躺在那裡,手心攥着的,正是一張畫像。
蕭瑟伸手合上他的雙眼,長長地歎氣。
“先是林淺,再是九爺,暗河這是沖着我來的。”
雷無桀面色悲凄,“暗河,當真陰魂不散。蕭瑟,你有什麼打算。”
“九爺的仇不會就這麼算了,但殺他的刀法傳自上任暗河謝家的家主謝七刀,并且不遜色于他。這樣的殺手,就連逍遙天境境界的高手都難以對付。你這幾日盯着天命齋剩下三兄妹,不要讓他們因報仇遭到暗河的報複。等我們查出殺害九爺的人,再布下天羅地網。”蕭瑟握緊了拳頭。
雷無桀點頭:“我明白。”
“至于林淺……”蕭瑟歎了口氣,“她恐怕暫時出不了這天啟城了……我會派人把她接來雪落山莊。暗河踏入了天啟,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我不能再讓人出事了。”
“暗河,真的如此可怕?”雷無桀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是暗夜裡的刺客,當他們踏入這天啟,那麼一切都會變得混亂。隻要他們願意,天啟城可以淪為地獄。”蕭瑟正色道。
“這個天下是有法則的,但是暗河隻講他們的法則。”蕭瑟淡淡地說道。
□□鐵鋪。
天命齋剩下三個盟主獨孤孤獨、胡蛋、五五呆終歸是找到了殺害兄長的罪魁禍首。
一個有不錯的鍛刀技藝,在天啟存在了很多年的鐵匠——謝四六。
或者應該說,暗河新任謝家家主,謝舊城。
暗河從來不愧它的恐怖名聲,三人使出全部力量,也沒能傷到謝舊城半分,更何況報仇呢?
謝舊城一刀揮出,輕而易舉地斬斷了羽箭,但是刀勢仍未停,直逼五呆呆而去。
這本是必死的一刀,五五呆呆立在那裡,眼睛瞪得大大的,幾乎已經在等死。
可謝舊城卻忽然停住了。
一退!
再退!
因為有一劍西來。
一襲紅衣破空而來!
一劍化去謝舊城所有的刀勢。
雷無桀現身于屋檐之上,拍了拍五呆呆的肩膀:“别怕。”
“雷兄弟。”獨孤孤獨一愣,難怪他覺得這幾日一直有人偷偷跟着他們。
“若不是我們入天啟,暗河也不會跟來。若不是九哥幫我們查消息,也不會被他們盯上。此事和我們脫不了幹系。”雷無桀正色道,“九爺的仇,我們來報,才是應當。”
謝舊城望着雷無桀手中的劍,沉聲道:“好劍,好劍術。”
雷無桀轉頭望他:“我叫雷無桀。”
“聽過這個名字。但你比蘇暮雨說得要更強,你很年輕,有這樣的功夫很了不起。”謝舊城點頭道。
一刀,一劍,撞在了一處。
幽劍閣舊址。
十多年前的一場大火曾将這裡燒成一片荒地,可皇城之内寸土寸金,人可能會死,地卻永遠不會荒蕪。
幽劍閣覆滅後此處曾被一位高官買下用作建造觀賞園林,十多年宦海沉浮,十多年歲月荏苒,高官貶斥,幼兒長成,林淺在十二歲時将這裡重新買了下來,卻隻有一塊地皮是和當年一般無二了。
她蒙昧的童年已經随着那些建築陳設,化作飛灰湮滅在天地之間。
冬日的園林披了一件雪白衣裳,一重月色清輝灑落重重月洞門,遊廊深深,一側樹落盡了葉,被風吹得呼啦搖擺。
遠處月下,一座八寶涼亭矗立在高處,明月清清懸在那涼亭之上,竟像是托舉着月亮一般。
站在月洞門前的林淺有些怅然地瞧着完全陌生的園林,過去的一切都好像被大火燒成灰燼,一丁點痕迹都沒能留下。
“太一生水,水生萬物,并重天地。有地下藏水之地呈太極狀,名太一水脈,此脈極陰,易生妖邪奪人軀體,滋生煞氣,皆收妖之心脈。取之煉以黃岐術,可化煞為吉,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她想到那本書裡記載的長生術,測過了幽劍閣的地下水脈,竟然真的發現了太極雙魚狀的水脈,原本有些心驚肉跳,但想起當日道劍仙趙玉真的開解,終歸放了點心,何況在這裡出生的人何其多,哪有偏偏就她不一樣的道理?
隻是若有人知道了,難免會找她麻煩。林淺想着,立刻派人以要重新建園子的名頭把這形似太極的水道破壞,白日裡她來看了一眼,隻是想起幽劍閣有些傷情,才滞留到了夜半。
月如玉盤,林淺倚靠着門扉,目光有些空。
還是雪月城洱海的月色最美啊,她想了很多,最後凝望着那輪月色,心裡閃過這個念頭。
她直起身,忽然停住了,眼神凝在前頭,“無雙?”
那月洞門外,一棵落盡了葉子的銀杏樹枝頭覆雪,宛如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