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原城,十歲的趙成玉本過着無憂無慮的日子,每日于繁花簇擁中悠然賞花,輕抿香茗。
身着绮羅綢緞,在自家精美的花園裡肆意嬉戲,恰似一隻歡快的蝶兒。
然而,這生活在一天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打破。
那天手持刀槍的一群人沖進她家,翻箱倒櫃,将家裡的金銀财寶洗劫一空。
人高馬大的士兵将四周圍起來,家人無法逃脫她們的視線。
趙成玉躲在母親的懷裡,吓得渾身發抖,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
那群人走了,留下滿地狼藉,祖翁像生根似的紮在原地,喘不過氣,他嘴裡不停地念叨着:“她們、她們怎麼敢的!遭天譴,遭天譴啊!”
曾經顯赫的趙家,如今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起義軍取締了小妾制度,遣散虜仆。
新政搬出,趙家沒有大批土地,家中的錢也養不起那麼多仆人。
母親,那個溫婉賢淑的女子,開始參與家中的勞作。
黃昏的油燈下,趙成玉輕聲問道:“媽媽,韓姨娘呢?”
韓姨娘是趙家的紡織高手,她的手藝精湛無比,趙成玉現在身上穿着的這件衣服就是韓姨娘親手制作的。
然而,自從那天起,韓姨娘就消失了,如同人間蒸發一般。
母親的眼神變得黯淡,她撫摸着趙成玉的頭,說道:“她去找自己的出路了。”
趙成玉理解不了,但很懂事地沒在追問下去。
五日後,起義軍又來了,這次趙成玉鼓起勇氣,躲在石頭假山後面偷看。
“趙老爺,我自認為你是聰明人,”王禦熙氣勢洶洶,“但你做的事可不是這麼說的。”
縣城适齡女孩四十八人,今日上學剛巧少了一個,她讓天喬比對名單,趙家缺席。
“是你們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我?”王禦熙聞言,眉毛一挑,幾乎被氣笑,“我給每個人都分地了,一人五畝,怎麼,趙老爺看不上?”
祖翁面色陰沉,怒意在臉上蔓延,咆哮着講出:“那本來就是我們家的!”
王禦熙直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龐,語氣不容置疑:“我不想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今天,我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趙成玉去上學堂。”
趙成玉心中恍惚,從假山後悄悄探出頭。
念書?讓她去念書?
她是念過書的,小時候和哥哥一起學過《千字文》,但是夫子嚴格古闆,書本又過于枯燥無聊,她給阿爹抱怨一通,阿爹寵溺地笑着,第二天她就不用受那份苦了。
此時,她看到那個短發女人講出這句話後,阿爹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臉色驟變。
王禦熙了然:“帶這位去縣衙坐坐。”
典史執掌牢獄,她還沒正兒八經的幹過這回事,今天有必要試試。
阿爹被兩名士兵架住,他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能擠出半個字。
看着男人欲言又止的樣子,王禦熙‘安慰’道:“放心,我知道你是好父親,讀書這麼苦的事,所以隻讓男兒去。但我是壞人,我就要讓女兒去念書。”
“好了,帶走。”
随後,王禦熙向假山方向打了個招呼,“明天見。”
第二日,趙成玉背着小包,母親戰戰兢兢送她到縣衙門口。
學堂裡放滿了書桌,其上擺着筆與紙。
趙成玉摸不準,随意找了一個坐下。
眨眼間,她周邊多了三個人。
“原來是你啊。”胖胖的女孩笑眯眯地看着趙成玉。
“昨天,我們吃了飯就回家了,天喬姐姐說差一個人,要等她。”個子低的女孩解釋道。
“白饅頭真好吃,我吃了兩個。”膚色黝黑的女孩砸吧砸嘴,一臉回味。
趙成玉局促地回答:“你們好,我是趙成玉。”
低個子女孩:“王昭。”
胖女孩:“方玉珍。”
皮膚黝黑女孩:“李春。”
她們四個挨着坐在一起,趙成玉很快融入進去。
王禦熙進入學堂時,裡面叽叽喳喳、熱火朝天,“大家好,可以叫我王老師。”
話音未落,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轉向她,好奇與敬畏交織。
“在學習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
“找找看,我們之間有什麼共同點?”
趙成玉刹那間忘記些許恐懼,思考起來。
一個孩子急切地喊道:“長頭發!”
趙成玉暗暗搖頭,這可不是,王昭就是短發呢。
“大家都有眼睛。”另一個孩子自信滿滿。
王禦熙給予肯定:“很好,還有其她的嗎?”
這下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嚷起來,“有耳朵!”
“有鼻子!”
“兩隻手!”
“能吃飯!”
......
趙成玉聽着五花八門的回答,心中贊同,卻隐約覺得這些都不是王禦熙真正想要的答案。
王禦熙想要聽到什麼呢?
直到,傳來王昭格外清晰的話語:“我們都是女人。”
此言一出,學堂内的嘈雜聲瞬間凝固,孩子們面面相觑,顯然未曾料到這一答案。
“對,我們都是女人。”
王禦熙拿着粉筆,在黑闆上畫下一個圖案。
“這個圖畫像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