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裡煮着刺鼻的艾草湯。最裡間的布簾突然掀開,學徒捧着銅盆疾步而出,盆中血水晃得人心驚。
“腸癰潰爛三日。”老男郎中顫巍巍杵着拐杖,“準備後事吧。”
榻上躺着的女子面如白紙。
一旁等候的男人聽到這話,突然暴起,拳頭砸的衣櫃框框作響,“你們和跳大神的有什麼兩樣!”
學徒急得去拽他胳膊,卻被甩的撞上牆柱。
此時,醫館裡的人都有些手足無措,畢竟她們目前所學的現代醫學知識有限,看病大多數按照病狀配藥。
“讓我試試。”
混亂中傳來聲音。
衆人回頭時,王禦熙指尖按了按右下腹。
【急性闌尾炎,宿主。】
她從系統兌換的手術刀在袖中閃光,“酒精,針線,有了。再來兩個人按住她。”
王禦熙表面鎮定,可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第一次給别人做手術,不是無菌操作,病人可能會反抗,debuff疊滿了。
當刀尖劃開發紫的皮膚時,老男郎中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他瞪大了雙眼,臉上寫滿了驚恐與難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麼超乎常理的事情。
随着一聲微弱的驚呼,他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暈了過去。
學徒死死咬着牙,看膿血順着銀質導管流進銅盆。
門外,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一群人,她們交頭接耳,神色各異。
有幾個膽小的男人,剛瞥見那血肉模糊的創口,胃裡便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當場嘔吐在台階上,穢物的酸臭味與醫館内的藥味混雜在一起,讓人愈發覺得壓抑。
三刻鐘後,王禦熙用兌來的抗生素藥粉敷好傷口。
随着病人的呼吸逐漸平穩,原本緊皺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微弱的血色。
整條街都在傳:典史大人剖腹取腸,閻王手裡搶人命!
王禦熙看着逐漸好轉的女人,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她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此刻才徹底放松下來。
轉頭對一旁等候的男子說,“接下來,就輪到你了,醫鬧。”
“你和這女子什麼關系?”
男人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之中,聽到王禦熙的問話,下意識地粗聲粗氣回答:“我是她丈夫。”
王禦熙:“好的,罪加一等。”
接着她看向倒在一邊的老男郎中,吩咐道:“管理不善,扣月錢。”
“……”
無論這裡的人下場是什麼,反正百姓又是回到醫館妙手回春的贊揚,對之前的诋毀隻字不談,仿佛從未出現過,被抛之腦後。
王禦熙來到正在建的大醫院,走進去其中一個門口已經挂上“手術室”字樣的牌子。
窗留一尺半采光,門框要容得下擔架進出。
如今大框架已經建好,小二層的水泥房,二層一半都是住院部。
此時,幾個工人正扛着窗戶從旁邊經過,其中一個忍不住感慨道:“這小屋子就住五個人啊,又明又寬敞,住在這兒的病人可真是有福氣。”
旁邊的人趕忙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低聲提醒道:“住這的都是生病的人,說話可得注意點,别亂講。”
那人撓了撓頭,憨笑着說:“哎呀,我就是想着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麼個好房子,住得舒坦。”
除了水泥房和玻璃,醫院還有獨立的下水道系統,用來隔離傳染病。
王禦熙一個一個房間看,而楊雲早已在半路回去了,她還有晚上的掃盲班。
掃盲班目前分為兩個版本,一個面向國有企業,也就是縣衙建立的各種廠礦;另一個則是面向廣大群衆,完全自願報名參加。
就拿玻璃廠來說,專門開設了夜班學習。雖說名為夜班,實則是在工人們平日下班後的五點多,此時天色尚亮堂。
第一課是在廠裡騰出來的一間倉庫裡進行的,十幾張木桌緊緊地擠在一起。
教算數的陳女士是縣衙派來的吏,在前面的闆子上寫下“加減乘除”四個字。
楊予樂縮在角落裡,炭筆尖顫顫巍巍地戳着草紙,照着筆畫一遍遍描摹。
前排的工人竊竊私語:“這‘乘’字像不像螞蟻搬米?”
她沒忍住“噗嗤”笑出聲,陳女士卻溫和地點頭:“比喻得好!算術本就是搬‘數’的米粒,搬對了,日子就能過出花樣。”
工人們聽了,紛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時,一個年輕的工人舉手問道:“這乘法口訣可難背了,有沒有啥竅門啊?”
陳女士笑着回應:“當然有,其實啊,乘法口訣就像一首首有趣的小詩,咱們可以把它編成順口溜,一邊念一邊記,就容易多了。比如說,‘一一得一,一二得二’……”她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打着節拍。
結束後,草稿紙大家可以留下,而炭筆回收上去。主要是資源有限。
今天,楊予樂盯着黑闆上的算術題,“昨日出貨五十箱玻璃,每箱耗堿二斤四兩……”
杜姐扶着五個月的肚子起身,條凳在地上拖出刺耳聲響。
“學這些有啥用?能讓我吃上肉?”她攥着沒納完的鞋底,滿臉不悅,“真搞不懂,為啥非要讓我來學,這不是浪費時間嘛!”
窗外的光照在她指節上的裂口。
楊予樂沒理會,在紙上算:五十箱乘二斤四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