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案把最後一批布碼齊時,夕陽正斜斜照進紡織廠的門框。
韓葉抱着一摞賬本從庫房轉出來,正瞧見她踮腳去夠架子頂層的青麻線。
“小吳,梯子擺在那不用,難道是等着它來扶你嗎?”韓葉把賬本往桌上一放,踩着吱呀作響的木梯爬上去。
吳案盯着她後頸碎發裡若隐若現的疤痕——那是當年在趙家被滾水燙的,突然說:“韓主管,你該去醫館讓醫生瞧瞧。”
“早好了。”韓葉抛下麻線筒,落地時腰間的鑰匙串叮當作響。
自打管理庫房後,這串鑰匙沒離過身。
“倒是你,食堂的人說你最近連肉菜都少吃。”韓葉反問。
恰好,窗外傳來下班的銅鑼聲,打斷韓葉的話。
她動了動鼻子,對吳案說道:“小吳,你聞聞。”
吳案湊近深褐色的木紋,隐約有酸腐味滲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掀開地闆——潮濕的黴斑正順着牆根往上爬。
“明日把這事報上去,”韓葉說道,“順便也給咱們申請新廠。”
其她廠占着後建,都有新地方,唯獨紡織廠還在城中的老房子裡。
吳案猶豫,小聲說道:“真的敢上報嗎?上頭不會覺得咱們無理取鬧吧。”
韓葉:“這是正當要求。放心,大膽提出來。”
吳案看着韓主管自信的樣子,心中的顧慮打消,用力點頭,“好。”
兩天後。
吳案偷偷瞟一眼韓主管,沒敢接話。
韓葉黑着臉,“申請失敗。”
“為什麼?”
“上面說錢不夠。水泥要優先在村裡通路,而且最近其她建築太多了。”韓葉揉着太陽穴。
吳案:“……”
吳案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啥好,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可能那些事兒确實更急吧。”
話雖這麼說,可她心裡還是空落落的,别提多失落了。
韓葉突然樂了,“不用你瞎想什麼,怎麼還垂頭喪氣的。”
吳案不好意思,她表現得這麼明顯?
韓主管拍了拍她肩膀,說道:“今天下班後,請你吃飯。”
下午,吳案跟着進入和興酒樓。
一進雅座,吳案就看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孫靈?!”
脫口而出。
孫靈正歪着頭看向窗外,聞言轉頭。
吳案左看右看,一直在韓主管和孫靈之間打轉。
她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吳案真想問出來。
韓葉一一介紹,“這位是吳……”
孫靈打斷,搶着說,“我認識,愛吃包子的小吳。我在食堂幹活的時候,大家都認識你。”
吳案∶“……”
她真的吃包子如此有名?
孫靈補充:“說笑罷了,你隻是很受大家喜愛。”接着意味深長地說道:“可不向韓主管一樣,冬日的冰霜,讓人望而生畏。”
吳案:“?”
冰霜?
韓主管像冰霜?!
好像自從踏入這個窗邊雅座,她一直處在震驚當中。
難怪在廠裡,總有人問她,平日和韓主管如何相處?談話聊什麼?
原來大家眼中的韓主管很嚴肅啊!
還沒等她回過神,一道道菜上桌。
聊起生活和工作。
“今天又抓了幾個闝客,”孫靈一邊吃着飯,一邊笑着說道,“那些男人被抓時,臉上的表情真是精彩。”
韓葉笑了笑,夾了一塊豆腐放進嘴裡,“你倒是越來越有威嚴了,那些男人見了你,怕是腿都軟了吧。”
孫靈挑了挑眉,“那是自然,我可是稽查隊的主任,誰敢不聽話?”
兩人相視一笑。
吳案一旁聽着,忍不住問:“稽查隊具體是幹什麼的?”她可好奇了。
“稽查隊啊,主要是……”
砰砰砰——
敲門聲持續,店小二進來。
“各位,這是老闆送的菜和酒。”店小二阿豐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盤子和酒盅放在桌上。
她偷摸着打量這幾位,聽說都是縣衙的大官。
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她阿豐也為縣衙幹活。
和興酒樓是縣衙的店,但縣衙不會讓官吏來開酒樓,于是出資外包給别人。
阿豐就是上一個男老闆開店時,應聘過來的。為什麼是上一個?男老闆違法犯罪,坐牢去喽。